昭帝凌然于高台之上,目光肃穆,冷淡如天边孤月,不轻不重的声调顷刻间就已经是定下了几个人,几个家族的未来。
“皇上——”婉贵妃听到了昭帝的处置,声音哀戚,宛若是受了天大的刺激,白眼一翻,整个顿时便是无力地昏了过去。
“母妃!”
“娘娘——快传太医,太医。”
离地近些的太子,太子妃还有二公主,以及是亲近些的宫女,已经是慌忙地凑到了婉贵妃的身边,一边也是呼唤着婉贵妃,一边也是着急地喊着太医,一时之间,整个宴席的首座之地,竟然是乱作了一团。
太医来瞧了后,只是隐晦地说了句‘心神不宁,急火攻心,受惊’。婉贵妃便是被匆匆地送回了宫去,太子几个一同离席。
而柳钦年和任肇宁也是由着几个羽林军摘了官帽,由着几个人压着轰出了宫去。那两人倒也是未曾挣扎,只是面上稍显地灰败了些,想来自己也是知道只怕是复起无望了。
好好的一个宴席,却是落到了现下的这个地步,兴许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发生了这些事,昭帝的心思和精神也已经是大不如前,随意地说了几句后,命五王萧辰恒招待使臣和朝臣后,便是带着李德喜出了宴会。
见昭帝离开,所有听了婉贵妃顶替了昭帝心系之人,蒙受恩宠之事的朝臣面色微变,眸光中纷纷流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只是碍于了这是皇帝的家事,又是身处于皇宫中,才是不得已闭上了嘴,只是眼底里皆是意味深长。
倒是有几个和柳家有龃龉,却是顾忌着婉贵妃的恩宠的的世家,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头越发显得开怀,恨不得是将那柳家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喝着酒,一边也是毫无顾忌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心里头暗暗想着,明日早朝必然是要狠狠地参上了这柳家一本。
而五王萧辰恒的心里却是因此掀起了惊涛骇浪,今日夜里发生的这一出,颠覆了他二十余年的所有的认知。
自幼,他就是明白父皇对婉贵妃娘娘和太子皇兄的态度是别具一格,连中宫嫡出的三皇兄也是比不过。可是现在的事情的真相却是明明白白的显示的,婉母妃和太子皇兄的恩宠都是‘偷’来的。
不是自己的,也该是要还了。
萧辰烨的心里也是诧异之极,一边暗暗恼恨婉贵妃结合柳家的无耻,一边也是暗暗地在为萧辰琛和徐皇后高兴,面上带着真切的笑意,二十余年来,总算也是出了一口气。
这一夜,不知道是有多少的人,心思暗涌。而命运齿轮从这一刻开始,禁锢了大焱朝堂长达是五年之久的朝局,因为了一场二十余年前的爱恨纠葛,悄然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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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皇后带着锦好出了宴会后,便是朝着[凤栖宫]而去,进了宫门口,忽然又是转了个方向,去往了宫殿旁的临水凉亭。
宫里头的人,永远也都是见风使舵的极快,底层的人物永远也都是比上层的人更加的懂得变通。
等到了徐皇后和锦好到了凉亭之时,凉亭里头已经是放好了毛皮垫子,以及是烧的火红的银霜炭。凉亭外又是罩了一层厚厚的轻纱,即便是寒风猎猎,里头半点也是不显得冷。
母女两相视一笑,便是寻了地方坐下,眸光更是不经意地穿透了纱幕,看向了清冷的月光下的粼粼水面。
凉亭外是水,里头种着满湖的莲花。隆冬腊月,莲花早早地也就是衰败了,只剩下了一池的枯枝残荷,漆黑的夜里,朦朦胧胧的半点也是看不清晰。
徐皇后的眸子却是刻画上了一道莫名的冷意。
想到了那个人在执意给儿子赐婚之时,自己和锦好在[昭德殿]前的冰冷的石阶上跪了几个时辰都是未得半点怜惜,可是今日,他‘最爱的儿子’不过是象征性地那样跪了一跪,便是有再大的错也都是于心不忍。同样是女人和孩子,可是她生出来的就该是‘低人一等’。
今日之事,她看似占尽了先机。可是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之上,昭帝的偏爱,叫她将所有的一切也都是输得干干净净,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是她的丈夫,却也是更多的女人的天,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却也所有的皇子的父皇。
都说是日久生情,二十余年,婉贵妃又是生得是正当年少,容貌正好,风雨共度,圣宠眷顾的二十余年,就是假戏也是能够成真。太子萧辰睿又是得到了他的亲自教习,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就是再对立的父子早早也都是培养出了感情来,更别说了自幼便是被捧在了掌心的天之骄女,二公主萧锦萦。
帝王之路本就是艰辛险阻,帝王之情本就是可望而不可求。当年之事,孰真孰假,早就已经是无可厚非。就是一家之主,对待亲族,各有远近偏爱;即便是严苛官吏,正视刑狱案件,亦有同情与厌弃之分。
而他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更是没有死生契阔,当年初遇之时,就连彼此间的名字也都是不知道,她又凭什么要求他一心一意的坚守着当年的那份情。
今日的这一出,看似是占了先机,却也是叫她更加清晰而直观地明白了,当初的那份情,早就是在彼此蹉跎的年岁消磨中变质了,只是她一直的自欺欺人。
总算是可以醒悟了。
眸光中飞快地滑过了一道失望,手心里缓缓地溢上了温润的触感,徐皇后惊讶地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儿,清亮而微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