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芊雪是产后头一回见孩子。
将嬷嬷手中的孩子接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才是堪堪低下了头,不等脸上溢出了一抹慈母般的笑意来,就已经僵硬在了嘴角。
“这是本妃的孩子,怎么会……”眼中闪烁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以及一丝讶异和惊慌。
怎么会这么的小,还这么的难看。
襁褓中的瘦小身子,分量几乎轻到了微乎不计,皮肤绛红,水肿发亮,胎毛众多,皮肤菲薄可见血管,头发纤细至极,胸前的一侧,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青色痕迹。脑袋很是无力地耷拉着,一点都没有精神气儿。
这瞧着,就不像是长寿之相。
郑芊雪也是见过了一些才出生的孩子,可从来没有哪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当即心中就已经生出了几分不喜出来。
不健康的孩子在皇家的作用是有限的,尤其是当他的父亲已经失宠的时候。
嫁入了【太子府】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是有了一个儿子,却是这个模样,郑芊雪想到了这里,心中又急又怨,一时情急之下,手下自然就是没了轻重。
孩子敏感的很,一受惊,就嘤嘤地哭了出来。可这声音小的很,就跟个才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哼哼唧唧,断断续续的,没有半分的力气。
郑嬷嬷瞧在了眼里,却是有些心疼,连忙上前去,“娘娘,可是皇长孙惊着了。”
眼里迅速地划过了一道厌恶,郑芊雪这才是反映了过来,连忙将孩子递了过去,“可不是。”方才是松了一口气。
郑嬷嬷正好是瞧见了这一幕,心里头只觉得是一个咯噔,慌忙是镇定了下来,上前抱了孩子,小心翼翼地哄着。
郑芊雪却是听得有些心烦,“本妃身子沉了,将小皇孙抱下去吧。”
这孩子,实在是叫人有些喜欢不起来。
郑嬷嬷脚步一顿,却是没有说什么,叫了在外头候着的奶娘,将小主子抱去了一侧的偏殿。
等屋子里都没人了。
郑嬷嬷才是坐到了郑芊雪床边的小圆凳子上,为她轻轻拢了拢杯子,方是问道,“姑娘,你告诉嬷嬷,可是不喜欢小皇孙。”
她自负是侯府的老人,既然来照顾姑娘,自然就是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总不至于叫太子府和皇长孙骨肉不亲。
“我——”郑芊雪似乎是被人堪破了心中的隐秘,面上很是难看。
只眼前这人是侯府的老人,若是自己拿大了,身边倒真是,没有得用的人了,“本妃和太子殿下样貌具是不凡,怎的孩子——”
原来是这个原因,郑嬷嬷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了,“姑娘也别这般说,小殿下日后自然也是丰神俊朗般的人物。”
说到这,郑嬷嬷的心中也有一丝惋惜,“皇长孙早早出生,身子有些弱,等日子长了,长开了,养养也就好了。”
这孩子的确是弱了些。倒不是不能养活的。
郑嬷嬷重新打起了精神,“太子妃娘娘放心,宫里也赏了不少的东西下来,小皇孙日后定然是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的。就是侯府,侯爷和世子也都心心念念惦记着主子和小殿下的。”
“恩。”郑芊雪这才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郑嬷嬷和郑芊雪相互对视了一眼,起身朝着外头走去,才是想要呵斥外头一些不懂规矩的,却见却见萧辰恒领着一群御林军,气势汹汹而来。
郑嬷嬷的面色倏地就是变了。
来者不善!
忙是叫人去室内通禀太子妃。
萧辰恒很是自得意满地看了四周一眼,从身边的传旨官手中接过一道明黄色的绢帛,高声呼道,“太子妃接旨。”
四周已经跪倒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萧辰睿不遵皇命,擅自离府……着恒王萧辰恒全权接管,查清太子离府之事……阖府禁于府中……太子妃有负皇恩浩荡,失察之罪,念其孕育皇嗣有功,着其抄写女戒百遍……其子为皇长孙,朕心甚慰,养于府中,需得珍之重之……”
皇上的旨意大过天的,纵使郑芊雪堪堪生产,可也不得不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出来接旨。
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头上只有一个抹额点缀,只是身子一晃一晃的,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听着头顶的人的宣旨,那种被人蔑视的羞辱感就好像是将她的整个人都扒开了曝露在了阳光下,如波涛般的汹涌而来,叫她的整个人瞬间就是渺小而灰败了。
遍数历朝历代,哪一个太子妃的,皇妃是产子后被罚的,什么有负皇恩,失察,罚抄女戒,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都是因为太子离府所受的无妄之灾。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以如此的丢脸的方式被惩戒。
好在,她的儿子被确定了皇长孙的位置。
郑嬷嬷扶着自己主子,心中却是极为不得劲儿。
这恒王她也是知道的,太子荣耀的时候,也曾是侯府的座上客,举手投足,不说温和有礼,却也是冷静克制,待他们这些下人都是好的,这一回,没想到竟是身份颠倒了。
转眼竟然是云泥之别。
心中再是难受,可懂进退,识时务这一点,她却是知道的,只得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己的主子。
“接旨吧,太子妃。”
萧辰恒的话里,抑扬顿挫很是拿捏得当,嘴角满满的也都是自得以及对底下人的不屑。
风水轮流转,大抵如是。
这圣旨确实是胜得他心的,唯一可惜的是父皇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