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识画,何故乱翻书。”沈桓难得文绉绉一回,心底得意,龇着牙冲舜钰乐。
舜钰却望着油汪汪的烤鸡腿冷笑。
“你还真不谦让。”沈桓咂咂舌,但见冯生朱唇微启,白齿撕扯下一块肉,瞪着他大力地嚼。
那狠劲.......让他瞬间有种冯生要扑上来,咬掉他块肉的感觉。
“你慢享用.......。“他把鸡骨头拿荷叶胡乱包起,一手拿着书册,朝旁侍卫使个眼色,拔腿即要溜。
哪想舜钰更眼明手快,迅疾阻住他的去路,眼中清潭寒气凛冽,幸说得话还算理智:”你明明说沈二爷拿去的书册,是武功秘笈的。“
”冯生莫冤枉我。“沈桓得理变大声:”前晚儿我可一次没提武功秘笈四字,是你自个认为的。“
恰徐泾闻嚷嚷声来凑热闹,被沈桓抓住当证人,他颌首微笑:“不打诳语,确实如此。”
舜钰吸口气问:“即晓得我理解错了,你怎不将真情告知?反就这般任着将错就错?”
沈桓咧着嘴:“你这种怀揣锦绣的监生,带着文人的骚气,嫌这粗俗嫌那鄙俚,万事非要附庸个风雅,譬如地下的尘土,谓之香尘,行的路,谓之芳径,刮风落雨,谓杨柳风杏花雨,我哪怕夜里做个梦,也得寻个好听的名号,谓之一帘幽梦,那样的媾和图,我还道你难启齿,是以武功秘笈而替之。“他乌眉挑起,笑嘻嘻说:”我在徐泾面前还赞你,起的名儿贴切哩。“
”倒都是我的错了!“舜钰气得怔怔的。
她两世加起,简直算白活一场,被沈二爷道貌岸然一顿戏弄,她还傻呼呼的信了........。
当她掀起锦枕,满怀敬畏捧起书册,翻开苍青封皮儿,入目即是男女咂舌掬乳画面时,那时的心情如打翻的酱油铺子,她一时气昏了头,咬着牙直朝沈二爷扑去,要挠花他的脸儿........谁让他不要脸。
沈二爷趁势抓紧她的手腕,一时不妨便让这厮得了逞去,听得他在耳边沉笑:“凤九此时还觉得我老了?”
沈二爷擅睚眦必报,这世间的人都不及他。
徐泾打量着舜钰神情,玩笑开开即可,却也不想真惹恼了她,遂解围道:”沈桓个粗人你莫同他计较,若还不解气,我让他给你赔礼。“
”才不稀罕。“舜钰满脸倨傲,嘴硬。看着沈桓又觉可恨,都是他惹出来的事儿。
把手里的鸡大腿朝他狠狠扔去,谁也不理的走了。
沈桓接住鸡大腿,小桃子不知过日子艰辛,都没啃干净,他顺着咬块肉儿,吧唧着问徐泾:”不就是个春画麽,哪个男子没看过?他至于动这么大的怒?!”
这个蠢蛋!徐泾笑了笑,岔开说起旁的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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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舜钰还蜷在锦褥里不肯起,忽听得一声高亢尖叫传来,随即又是一声。
即便阖紧着舱门,亦能感觉那个女子,定是遇见了极其可怖的事儿,否则这叫声,不会如此得凄惨锐厉。
沈二爷正在盥面,沈容急匆匆来禀报,镇江知府杨清请大人速去,那三百两银已找到,而霍小玉似乎......疯癫了。
舜钰此时已利索的穿戴齐整,也不说话儿,只默默随在沈二爷后,气还没消呢,怎样温颜软语都哄不住。
个倔丫头脾气,是个只能顺毛捋的。
霍小玉舱门前,除杨清和侍卫外,还有被隔离十数步远,闻声来看热闹的船客。
杨清见沈泽棠背手沉稳而来,忙迎上作揖见礼,沈泽棠免他礼,温和问:”三百两银搁置在何处?”
“是个每日起早烧炉的船工,铲煤时瞧筐里露出锦缎巾子,拿手去拈实沉,扒开煤来见是个袱儿,再解了看,竟是六封银子三百两,便赶紧送了来。”
杨清话音才落,又听得尖叫厉嚎,那声音沙沙地,显见都嘶哑了。
舜钰随沈泽棠至舱门前,见霍小玉粉黛未施,披头散发缩在床最里头,两手攥着锦褥搭在胸前,因攥得太紧,手指都泛起青白,一双秋水明眸瞪得滚圆,尽是恐惧惊骇之色。
她喘着气,言语多凌乱:”这是哪里,我怎会到了船上?我明明正在房里拂琴.........。“
杨清听得不耐烦,呵斥道:“霍小玉休得装神弄鬼,若执意不听杖责伺候。”
霍小玉显见被唬住,也就稍顷,忽又不管不顾地厉声疾呼:“我不是霍小玉,也认不得你们,你们又都是谁?“
杨清愣了愣,舜钰心底诧异,悄悄瞟沈二爷神情,见他蹙眉觑眼,面庞无波的沉静。
他朝沈容耳语几句,再向霍小玉走近二三步,不远不近的距离止住,语气一贯的温善:”你莫害怕,不管你是谁,这样吵闹总于事无补,我命属下打些热水来,再请个婆子伺候你,待你梳洗妥当,我们到舱厅内再说个明白。“
语毕即辄身出了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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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霍小玉由婆子搀扶着来到舱厅。
但见她着牙白色靠身小袄,外罩青缎比甲,下穿秋香洒花棉裙,隐约露鹅黄香罗足尖,小脸黛粉浅施,梳堕马髻,松松插着一枚含穗凤钗,缀几朵水粉绢花,上前给沈泽棠及杨清盈盈施礼,很有教养的样子。
她虽然身子还因害怕而颤抖,却比先前的歇斯底里平静了许多。
众人变了脸色,把不敢置信暗藏心间,包括沈泽棠及冯舜钰。
这还是那个行为举止fēng_liú放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