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伊尔其实很愤怒,因为唐方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知道弄这两个人出去需要动用多少关系么……况且还是“巴比伦”局势有些微妙的现在。
波伊尔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次试探行为纯属在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转念一想。倒也算利弊参半,最起码知道了唐林的实力,且二人身上全部挂彩,这为接下来的绑架计划又上了一道安全锁。
而且,两名莫里斯奴能不能救出去,需要多久才能走完流程。还不是他说了算,一旦唐方失去自由,落入那些人手里,又哪来精力顾及莫里斯奴的死活?
所以,波伊尔心头的愤怒渐渐散去,笑容扫除阴霾,拨开重雾,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道,唐林没出全力。更不是唐方仅有的护卫。
他不知道,度假酒店里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其实是一个杀神。
他不知道,不管是唐林,还是芙蕾雅,都不是唐方的主要战力,相反,很多时候舰长大人才是那面带着荆棘光环的盾。
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这小子跟他一样。很能演戏,或者说很擅长坑人。
“走吧。去上面谈。”波伊尔斥退几名赶过来要拿白岳的警卫员,带着几人由水晶通道离开中央平台。
空中飘荡的血腥味更浓了,时而有呜咽传来,分不清是客人的哭泣还是奴隶们的惨叫。…
唐方回头看了一眼远方幸免于难的囚室,很多莫里斯奴走到墙壁边缘,隔着玻璃望着平台发呆。
…………
搭乘电梯来到地上。唐方发现那座拜占庭式皇宫的后院站着数十名警卫,不远处的走道内有惊魂未定的客人围着毯子坐在长椅上与医务人员交流着什么。
石台上,花瓣上,路上,血未干。还在流。
唐方皱皱眉,放慢脚步。
波伊尔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不等他发问,低声说道:“‘堕天使’内部出了点状况,有人不满伊万的经营方略,暗中动了点不该动的手脚,不光是下面的囚牢,连上面的一些地方也出现了暴力行为。”
“为什么没看到警察?”
波伊尔的声音更低了:“因为那些闹事的莫里斯奴被喂了药,还好客人们无碍,只几人受到些轻伤,既然钱财能够解决的事情,何必闹到人尽皆知,这里是‘阿尔凯西’……”
风乍起,幔长飞,吹散了凝滞的腥气,吹开房间角落里的白布。
唐方看到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有些熟悉,大体还有一丝亲切。
记忆中的她应该倚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水池里等他归来,然后献出自己的第一次,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躺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里,等待工作人员把她抬下去。
他停住脚步,攥紧十指,然后又慢慢松开。
波伊尔同样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他叹息一声,说道:“如果你还有心情的话,我们可以另换一家。”
“不必了,回酒店。”唐方紧了紧略微有些肥大的西装,面无表情的向前门走去,他的脚步依旧有些瘸。
波伊尔没有把这段小插曲当成一回事,他并不知道,唐方攥紧十指,然后再松开的几个呼吸内,已经将他的名字加进了死亡名单。
“堕天使”出现的这场意外实在是太逼真了,逼真到换一个人,或者提前不知道他们心怀恶意,恐怕真的会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摊上这种倒霉事。
在波伊尔这类人眼中,莫里斯奴仅仅是一件工具,或者手里成叠的钞票,只要付出小于回报,死掉几个又何妨?他们的后辈会源源不断的从试管中出来,继承前人的命运,为帝国为贵族为高官奉献光与热、生命,乃至灵魂。
可惜这种在特殊社会环境、国家制度作用下而形成的价值观却难以被唐方接受,他这一次并没有幼稚的去责怪菲尼克斯帝国的社会环境,也没有让圣皇陛下尝尝他脚底板味道的打算。
他愤怒的原因是波伊尔不应该把他搅进这种用鲜血与尸骨搅浑的池水中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就好像夏季的连阴天,让人憋闷,让人烦躁,恨不能大肆破坏一番宣泄掉心中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这么鲁莽。因为会破坏这场越来越不好玩的游戏,于是他将波伊尔的名字写入心里那张死亡名单,做为破坏他好心情的代价。
死尸与白骨,其实看多了也就那样,但……很多时候心里还是会感到沉甸甸的。
于是唐方决定尽快回去酒店找芙蕾雅,只有多看看那个单纯又听话的小丫头。他才会觉得世界是如此多彩,生活是这般美好。
白岳也跟着他们上了车,原本话很多的他,自打见到波伊尔后便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一具木偶,唐林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波伊尔其实很讨厌把一名莫里斯奴带在身边,那样很没面子,只是碍于唐方的面子,不得不给他置办了一身衣物。还忍着不快让他坐上爱车,飞速驶回“崔凡克”。
夜凉如水,云锁长天,没有星光也不见月华。
时近子时,篝火已熄,歌声不再,丘陵面海的一方显得有些安静,海潮悠远而苍凉的声音淹没了虫鸣。蜿蜒远去的青石板路上零星亮着几盏灯,散发出蒙蒙光晕。
唐方三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亮着,一楼客厅里的灯同样亮着,沙滩椅上躺着一个人,侧着身体,微微蜷缩起腿脚,一小半头发垂在边沿。随同海风轻轻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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