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归一口口地喝着酒,看着穆少恩与凤栖梧之间的对峙。
凤栖梧喋喋不休地嘲讽着穆少恩,穆少恩却始终一语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凤栖梧,就好像凤栖梧的嘲讽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样的不为所动,哪怕凤栖梧甚至用上了最粗鄙的语言,穆少恩也丝毫没有动容。
不管是凤栖梧,还是穆少恩,都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们不可能还打得起来,他们也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醉不归实在觉得有些聒噪,最终还是忍不住取出了两葫芦酒,一葫芦扔给了穆少恩,一葫芦扔给了凤栖梧。
“喝酒吧,说那么多做什么呢,恢复点精神,再打生打死吧。”醉不归慢慢地说道。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沈瑕思问。
“谁知道呢?”醉不归耸了耸肩,笑着答道,“虽然谁都不喜欢这个局面,但是这个局面,却的的确确是我们自己所造成的。既然是自己所造成的,哪怕再不喜欢,也只有承受了,不是吗?”
“老醉啊,”沈瑕思叹息了一声,“你真的很不适合讲这样的话,跟你自身太不搭配了。”
“你知不知道,越是嬉皮笑脸的人,内心越是敏感脆弱,多愁善感呢?”醉不归拿起了沈瑕思头边的酒葫芦。
“喂,说好了送我的呢?”沈瑕思翻白眼抱怨道。
醉不归装作没有听到继续说道:“而我就是这样敏感多愁善感的女……男子。”
“至少给我来一口。”沈瑕思继续抱怨着,一边朝醉不归吐了一口唾沫。
醉不归这回不能装没有听到了,一脸嫌弃地躲过了沈瑕思的唾沫,一边道:“你肯定会往里面吐口水的。”
醉不归说着,对着葫芦口“呸呸”了几下,然后才一摊手道:“你看,你现在还要吗?”
沈瑕思万分恼火地叫嚷道:“醉不归,你大爷!”
“我没大爷,我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叫什么大爷。”醉不归笑眯眯地说道。
沈瑕思没有说话,醉不归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瑕思,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我知道。”沈瑕思慢慢地说道。
“但是我不后悔,在决心去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为我的决定后悔。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醉不归继续说道。
“嗯。”沈瑕思应了一声。
醉不归叹息了一声,道:“就说这么多吧,酒都喝完了,人却还没有醉,真是恼人。”
醉不归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此间事了,必见生死。”凤栖梧也骂得累了,累得口干舌燥,左手握住了酒葫芦,用牙咬开了葫芦塞子,然后仰首,将那一葫芦美酒一饮而尽。
穆少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拔掉了瓶塞,然后也随之将那一葫芦酒饮尽。
美酒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散,纯净的液体从二人的嘴角流淌而下,将二人的衣襟染得一片濡湿。
一葫芦的酒,并不多。
随着二人的喉头蠕动,一葫芦的酒并没有坚持太长的时间,就彻底告罄。
凤栖梧举起了他手里的酒葫芦,葫芦口朝下,残余的酒水缓慢地滴落下。
穆少恩也举起了手里的酒葫芦,葫芦口朝下,那纯澈香醇的液体慢慢滴落。
二人相视着,彼此的眼眸中都是一片的清明。
而后两人同时抬手,将那两个葫芦用力地掷在了地上。
两个酒葫芦重重地摔落,发出“咔擦”的清脆的响声,一条条裂纹从着地的一角迅速地蔓延而出,不过瞬间便爬满了整个葫芦。
于是完整的葫芦便碎裂成为了无尽的碎片,在空气中翻飞着,乱舞着。
两个葫芦的碎片交织着,纷飞着,已经无法分出到底哪一片碎片来自于哪一个葫芦。
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葫芦都彻底碎裂了,再也无法弥补了。
一如二人之间那曾经诚挚的情谊,也早已破碎了,无法修补了。
楚风的脸有些疼痛,因为那飞舞的葫芦碎片有些飞溅在了他的脸上,打得他的脸有些疼痛。
而珊瑚则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步凌关。
步凌关依然保持着舒展开四肢的造型,依然不断有橙黄色的光芒汇聚进入了步凌关的体内。
步凌关没有动手杀他们,那是因为步凌关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从尸山之中不断泛起的血光与死气,正在无情地侵蚀着所有人的肌体。
血气侵蚀人的理智,死气则让人的肌体腐朽。
在这样不断涌出的死气的侵蚀下,哪怕是九阶巅峰,也无法能够长久地存活,更何况他们一部分早已力竭,而没有力竭的那一部分人,却也被天囚彻底地囚禁,真气无法运转,只能依靠真气对死气本能地抵御,尽可能地多存活哪怕是一瞬间。
珊瑚那美丽而多情的眼眸里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珊瑚只是在反思自己的失算。
她算错了人心的多变,她也算错了自己赶到战场的时间。
她处心积虑,布置的所有的局面,在这一刻,面临着崩溃的危机。
也许,已经无力再挽回什么了。
但是,也许世间还能够有奇迹发生。
从步凌关体内猛地地迸发而出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使得步凌关也仿佛成为了一个太阳。
而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面庞,则越来越清晰,从眉眼到神色,都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