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突然放慢了速度。
它们都是这世间少有的好马,别月楼内有许多马,每一匹都是好马。
但是,并非所有好马都有机会驰骋在草地上。有些马,就一直被关在别月楼。现在,它们终于可以见见外面的世界了,所以,它们定是十分快乐的。
马上的人,也快乐吗?
“你不想问我什么?”杜寒嫣望着段允剑。
“你想说吗?”
“小段,这一切都是假的!”
段允剑大怔,心里说不出的狂喜。
杜寒嫣又说道:“我假借少庄主夫人的身份,只为搏得别孤群的信任。”
段允剑转过头看着她。
“七月十五,云岚山庄就会大举进攻别月楼!小段,这场交战会十分可怕,我不希望你卷进来!”
段允剑紧皱着眉头,他什么都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你为云岚山庄效力?”
马停下来吃草。
“小段……我……”
段允剑苦笑一声,说道:“我本该想到如此……五年前我前往云岚山庄刺杀云中狂,然后你才出现……只是,我无法理解,云中狂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杜寒嫣眉宇间皆是痛苦,沉吟半晌才说道:“我必须这么做……我有自己的理由!”
他本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所以,他已决定不再追问她。
现在他总算明白,云岚山庄表面假意言和,是为了降低别孤群的警惕,然后趁机攻打别月楼。但是,云岚山庄究竟有什么把握?别月楼岂是一个云岚山庄就能摧毁?
他突然又想到了路婆婆。他曾听李墨痕说过,路婆婆要他带着别暮雪在七月十五之前离开,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路婆婆和云岚山庄计划好的。
可是,即使如此,云岚山庄便有胜算了吗?
他心里突然掠过一个想法:在路婆婆后面,一定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那个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摧毁别月楼!
他是谁?唐彧?司空诚?白双衣?马三断?
杜寒嫣突然下了马,坐在草地上。他也跳下来,任由那两匹马自由自在地漫步。
她投入他怀里,她的香味和草地的芳香混合在一起,他觉得一切怒火都已消散。
“你答应我好吗,小段?”
段允剑道:“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这场恶战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段允剑盯着远方,远方什么也没有:“这是我最好的机会!这是我复仇最好的机会!寒嫣,你本该知道,我要杀的人便是云中狂!”
杜寒嫣摇摇头:“小段,你根本不知道,你不会有胜算……”
“不,我有!”
“这就是你加入别月楼的原因?”
“你应该知道。”
“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别月楼?”
“绝不会。”
“所以……你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别孤群,对吗?”
段允剑沉默。
他当然不应该将这个计划告诉别孤群,因为,倘若别孤群知道了,杜寒嫣便不可能活着离开别月楼。
可是,他的计划呢?他苦苦筹划的一切呢?
杜寒嫣叹了口气,说道:“小段……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吗?”
段允剑闻着她长发的香味,闭上了双眼。
许久后,段允剑说道:“云中狂,是一个怎样的人?”
杜寒嫣一怔,缓缓道:“我看过他的剑……他的剑也许并不比你慢……”
段允剑并没有看过云中狂的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的人。他不相信云中狂的剑能比他快,但是,云山山庄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庄,一定有它的理由。也许,这世上还有比快还可怕的剑?
“这些年来他潜心钻研剑术,对江湖之事很少过问,对手下的弟子也管教很严,很少做出违背侠义之事。”
“他定是一个伪君子。”段允剑的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对他说过的话,不管云中狂是一个怎样的人,他都是他的杀父仇人。
“但是别孤群不同!”杜寒嫣说道:“这些年来,别月楼四处作奸犯科,草菅人命,为了夺走武林中的宝物,别孤群杀了不少人,抓了不少人。此次云岚山庄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匡扶武林正义。”
段允剑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他的剑只用来杀人。
星又疏,夜又深,那两匹马已走到了十丈之外。
杜寒嫣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一愣,双臂用力将她抱紧。
他当然不愿意她走,他当然希望这样的夜晚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杜寒嫣又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五娘若发现我不在房里,定会十分担心,只怕惊动了别月楼。”
段允剑松开手臂,看着她的脸。
她嫣然一笑,说道:“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段允剑怔了一下,他的心无比的快乐。一颗死去的心,现在是那样的鲜活!一颗被仇恨填满的心,现在是那样的年轻!
他笑了,笑的时候,也哭了。
他就像一个孩子,有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猜出一个孩子究竟为什么哭,又为什么笑?我们总以为他们的感情并不丰富,我们总是犯这样的错。
“小段……”她抚摸他的脸庞,说道:“一切都会结束的……相信我,相信我……”
一切都会结束的。但是,何时结束,这取决于他自己。
他们吹了一下口哨,那两匹马便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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