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黑了,前来传话的小宦官提着灯笼在前方领路,枢密院七人或是袖手或者甩臂,一言不发地跟在宦官身后走向简贤讲武殿。
枢密院突然起火,每个人心头都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如此。
陈佑在火还没被扑灭的时候就安排调查事宜了,站在他的立场上,这场火灾必须是有人挟私报复,而不能是意外事故。
不需要找出纵火人,只要能确定是纵火就行。否则的话,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人就能借着此事批判改制不合理,然后延伸到批判他这个人不该坐在这个位子上。
陈佑现在根基浅薄,如果不想日后只能依附皇帝,一旦物议汹涌,哪怕赵元昌想要保他,他都得主动请辞。
如果真的是人为纵火,那会是谁指使的呢?
陈佑一边走,一边看着前方的三个背影。
前面是三枢密,后面是三承旨。
三位副都承旨这两天才陆续抵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服可信之人。这样的话,只能是就在枢府的三位枢密了。
风雨飘摇的杨邠,即将上位的吴峦,压抑已久的郑志康,究竟是谁?
陈佑皱着眉头细细思量,还不等他想出眉目,一行人就到了简贤讲武殿。
行礼落座,赵元昌直接就开口问道:“今日枢府为何起火,诸卿可有头绪?”
陈佑等了一瞬,见三位枢密都不开口,他才出声道:“启禀官家,臣来之前,已令人调查何人纵火。”
赵元昌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阴沉:“已经确定是有人纵火?”
陈佑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道:“尚未。”
这话一出,赵元昌脸色稍霁,只是看向陈佑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陈佑轻轻抿唇,关心则乱,他的心有些乱了。好在他现在反应过来,还有补救的机会。
只是稍稍沉吟,不等赵元昌再次开口,陈佑便道:“臣先前拟定规程,对防火事宜有所规定,故而此次先是要查有无人等未按规程行事。若所有人皆按规程行事,则再查是否有人故意纵火。若无线索,则再查规程是否有错漏之处。如此,方可确定责任所在。”
这番话有条有理,赵元昌总算是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着,他拿起一份奏章,示意身边宦官递到杨邠手中。
“突然让诸卿过来,火灾只是其一,主要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陈佑松了口气,随即看向杨邠手中的奏章。
枢密院官员一股脑叫来,十有是为了军事。
奏章很快从杨邠手中递到吴峦手中,吴峦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递给郑志康。
不等郑志康翻开奏章,就见吴峦自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双手奉着朗声道:“官家,臣这里有一份军情急报,正要报官家知晓。”
宦官从吴峦手中接过文书,粗略翻了一下后摆到赵元昌面前。
吴峦犹自说着:“本来这份急报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前自枢密院递到御前,只不过信使赶到枢密院时火势刚起,一时间纷扰竟让信使昏睡过去。枢府诸人忙着救火也没注意到信使,大火扑灭之后才有人自信使身上搜到此份急报。”
陈佑一边从郑志康手里接过奏章,一边听着吴峦的话。
奏章是从河南府送来的,主要内容是陕州保义军似有异动。
陈佑刚要将奏章给下一个人,突然听见赵元昌道:“保义军谋反,已经攻下渑池,兵围新安。”
得了,保义军,这奏章没必要继续传下去了。
陈佑只知道陕州在河南府西边,但是却不晓得渑池在哪,即便渑池之会很有名。
他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郑志康忍不住出声道:“渑池,新安,意在河南府!”
“地图拿来。”
赵元昌一声吩咐,侍候的宦官趋步离去,过不多时便捧着一卷布帛来到众人面前。
赵元昌自己动手整理桌子,清理出一块桌面,宦官将布帛展开,河南府周边地图展现在赵元昌眼前。
陈佑等人依然坐在原位,自然看不到地图长啥样。
只见赵元昌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几下,思索一番后抬头问道:“保义军谋反,诸卿以为当如何?”
陈佑眨了眨眼,看向神采莫明的赵元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最先开口的是杨邠:“回禀官家,可令虢州谨守州境,着护攻陕州,另遣大将自东击之便可。”
中规中矩的战略规划,准确的说,这是正确的战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战略是因为正确所以才胜利,战术是因为胜利所以才正确。所谓庙算,就是保证正确的战略能够被毫无偏差的执行。
杨邠开口之后,陈佑能看到赵元昌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透露出他已经对杨邠十分不满了。
陈佑暗自思量,如此一来,纵火之事就和杨邠无关了,毕竟枢府出事,不管谁的责任,都能借机贬斥杨邠。
不对!
陈佑突然一个激灵,若是算上保义军谋反之事呢?
内外一齐生乱,此时正需老成持重之人坐镇枢府,如此人选,除了杨相公,还有谁合适?
“便依杨卿所言。”赵元昌话语中透露这疏离,“不过此次我欲亲征。”
陈佑回过神来不再考虑起火之事,专注于眼前。
赵元昌果然是要亲征。
陈佑权衡利弊之后,选择闭口不言。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三位枢密一齐出声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