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把陈行文夸了一通,走进客厅坐到主位上,随手将包裹放到一旁,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六位舞女。
这六名皆是头发高高绾起,披着素色肩配,穿着同样花色襦裙,这襦裙长及地面,衣袖甚宽。至于鞋,则被遮挡在襦裙之下,无法看清。
此六人身高六尺有余,大概是前世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身材嘛,环肥燕瘦,各有风姿。
应该是临时召集来的原因,此时这六人皆是未施粉黛,眉眼间透着不同的神态,都是清秀往上,至少比之前那个沉默的小丫鬟好。
眨了眨眼,陈佑正要说话,却见仆人搬着条桌过来了。
站在一旁的陈行文立刻出声道:“好了好了,既然老爷见过了,你们就都回去歇着罢!”
六人齐声娇滴滴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步态盈盈地离开。
陈佑张了张嘴,最后啥都没说出来,嫌弃地看了一眼陈行文,拿起送上来的湿毛巾擦手。
他还准备享受一把封建王朝高官的腐败生活,让这些女子服侍用餐呢!结果都被管家赶走了。
陈佑吃饭的当口,陈行文一直在一旁絮絮叨叨这段时间的事情。
什么为了买这群舞女和几个乐师花了多少多少钱啦,这些人月钱给多少啊,家里又添了几个铺子、几十亩地啦。
陈佑偶尔也会停下来问几句,总的来说,陈行文这个管家当得还蛮合格。
最后,陈行文说好饭后将账本送到书房给陈佑过目之后,便也下去吃晚饭了。
接下来的日子总算安稳下来,这期间陈佑让刘河同丁小驴去请周敞和那个吴校尉来家中做客,结果周敞推脱有事没来,只有吴校尉来了。
说起来两人跟着陈佑反正,陈佑既不在军中,也就没人照应,虽有反正之功,却也当不得校尉了。
周敞以宣节副尉当了一个都头,而那个吴校尉吴竹林却是以宣节校尉的身份当了一个营副。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吴竹林在夺宫之战中受了伤,脸上多了一条刀疤,故而奖励要高一些。
至于周敞,估计是怨恨陈佑夺了原本“属于他的功劳”。对于此,陈佑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不去管他。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六月。
陈佑现在是王府司马,从四品下,掌统府僚、纪纲职务。然而秦王府现在总共就陈佑一个府僚,没什么人可以被他统领,也没什么纪纲能被执行。
是以开始一段时间陈佑一直在恶补这个时代的一些知识,同时效仿太祖同志调查湖南农村情况的做法,带着一众家兵到处走走看看。
生长在红旗下的陈佑从来只是在书上才能看到人对人的剥削能到这种程度:江陵这边的普通农户,从农田里得到的收获至少有五成要用来交租。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并没有!
自耕农还要服从县衙摊派的劳役,若是你不向衙役小吏行贿,就会被安排那些路程远的活。有可能真正需要干活的时间只有三天,但你来回就要花个十几二十天。
而且来回路费加上干活的吃喝都需要自掏腰包,要是小吏心狠一点,给你安排在农忙季节,那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
要想摆脱劳役,只有三个办法:逃入山林、做地主佃户、做佛寺佃户。
第一点自不必说,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普通人没人愿意在山林中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而做地主佃户,地主确实会帮忙缴纳役银,然而江陵地区佃租普遍在七成左右,有的甚至达到八成、九成!
这是什么概念?你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得到的收获还不够你几个月的吃食!
可能有人会问了,剥削这么严重,佃户难道不会饿死吗?
这就不得不感叹人的生命力之顽强了,江陵毕竟有江水过境,水域众多,粮食不够吃还有水产来补。再加上野菜野果甚至树皮草根,太平年景倒也能艰难地活下来。
再说了,就算佃户饿死了,也依然会有人抢着做佃户的。
最后就是做佛寺的佃户了,因为不用缴纳役银的缘故,佛寺的租子一般也就是六成多,佃户的日子虽然苦一点,倒也比前面三种活法好一点。
只是佛寺毕竟少,能有土地挂靠佛寺的自耕农也不多。
说起来当真可笑,竟有人想当佃户而不得!
或许是看多了吧,陈佑到后来都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了,只是刚刚升起的享乐心思渐渐淡了。
这天,陈佑告罪着从一户破屋中出来,站在路边抿唇不语。身后的几个家兵也是一脸严肃。
突然站在他身后的丁小驴道:“老爷,咱们帮帮他们吧!”
“帮?”陈佑转身看着这间破屋,也好似看向许许多多类似的家庭,“怎么帮?你是帮得了一千户还是一万户,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可是......”
陈佑收回目光:“社会不改变,他们的生活境遇就好不了。走吧。”
说着,骑上路边拴着的马匹回城。
刚回到府前,还没下马,就听门房道:“老爷,秦王府来人通知您午正二刻到王府去。”
陈佑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皱眉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马上到午正。”
“算了!吩咐厨房做好等着,我先去王府看看。”
陈佑一甩马鞭,调转马头朝王府行去,这段时间他倒是把马术练得纯熟了。
到得秦王行营府外,正好见一中年文士骑着一头黑色毛驴慢悠悠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