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虽勉强得胜,却只得了一座死城,而大王麾下兵马,恐怕也要十去七八!如此,岂是大王所欲求,又岂是天子所愿见?”
说完这句,韩熙载语气稍缓:“吾国主不忍黎民伤亡,不愿天子痛心,故而遣下官入朝天子以求和平。”
陈佑轻笑一声:“既然如此,请宋国主纳土归降便是,如此兵灾立时可免,宋国主也不失王爵之封。”
此话一出,屋内将领全都笑出声来。
是啊,既然不想继续战争导致伤亡,那为什么是我们做出让步,而不是你们投降呢?
说到底还是立场问题。
韩熙载沉默一阵,拱手作揖:“吾主不愿降,故遣吾议和。”
说出这句话后,韩熙载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轻松感。
他直视赵德昭,朗声道:“请大王允韩某前往洛阳!”
赵德昭探询的目光投向陈佑,陈佑回应他的目光,微微点头。
得到认可的赵德昭信心大增,他同意了韩熙载的请求:“明日吾安排兵马护送韩舍人入京。”
待韩熙载离开,屋内再次讨论除夕突袭的事情。
只要京中没有明确的命令下达,这里的战事就不会停止。
韩熙载走出房屋没几步,被拦在外面的中年文士就快步上前:“舍人!怎么样?”
“我明日前往洛阳。”韩熙载神色平静,“你先回城禀告国主,陈佑不愿止战。”
“这!”中年文士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好!”
两人没有多说,很快就有军士来引韩熙载等人前往空帐篷休憩,韩熙载顺势提出让中年文士先回去通报消息。
这次还是章鹏过来,他领着中年文士朝护城河方向走去,而韩熙载和三名随从全都留在帐篷中。
走了一阵,韩熙载所在的帐篷早就不见踪影,章鹏突然停了一步,使得中年文士从落后一步转成并肩而行。
“先生以为宋国可得存续否?”
“啊?”中年文士下意识地发出疑问的声音,随即干笑道:“章将军这问的什么话。”
章鹏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不知先生如今任何职事,官居几品,勋爵几何?”
提到这个,中年文士有些尴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书郎罢了。”
校书郎,如果任职者得帝王重视,那就是以备咨询的参赞机谋之职;如果不得重视,能有一本书修一修都算是重大任务了。
看这中年文士表现,他显然就是第二种情况。
章鹏心中稍安,这种人好哄骗。
他立刻按照之前想好的套路笑道:“原来如此,先生与我有缘,待我军攻破南昌城之时,某定会叫人保护先生安全。”
一提到破城,中年文士脸色不由一变,含糊应下。
接下来章鹏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向前。
不过没等多久,便“偶遇”戴和裕。
戴、章两人老远的就互相打招呼,走到跟前,章鹏指着中年文士道:“这就是跟着一起出使的校书郎,现在要回城去禀报出使结果。”
然后又指着戴和裕:“这是宋二王子,校书郎再待几日,说不定就能等到官家封二王子为宋王世子的诏书。”
戴和裕哈哈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承认。他走到两人面前,打量一番中年文士后开口问道:“吾父不识天数、违逆天意、抗拒天军,你何不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这个词还是他从陈佑那里听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中年文士愣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就被戴和裕打断:“若能立下功劳,岂不比你做区区一个校书郎好得多!”
“我......”
中年文士双目圆睁,刚刚吐出一个字,身旁的章鹏突然笑着打断:“二王子还是莫要多说得好,我还得送校书郎回城通报。”
“也是,也是,哈哈!”戴和裕笑着,然后看向中年文士,“不过事关前途,校书郎还须仔细考虑才是。”
章鹏拉着戴和裕向前走几步,似是有话要讲。
中年文士落在后面,若有所思。在他的视角下,显然戴和裕希望拉拢他投周,而章鹏更多的是不乐于见到他投周。
久处权利中枢,哪怕没有太多经历,他第一时间的感觉就是降官降将与原先将领的之间的矛盾冲突。而戴和裕正是想尽可能多得拉拢宋国文武,已增加在朝中的力量,免得彻底赋闲。
中年文士一边走着,一边考虑他怎么样才能得到相对而言最大的好处。
只是前方两人的话语却时有传来,隐约中他听到了东城墙有将领心向周国,意图在周军攻城之时反戈一击,放周军入城。
两个人现在争论的就是要不要相信那个将领,章鹏倾向于不信,而戴和裕则坚称可信。
如此这般,更是让中年文士确定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一路无话,章鹏将中年文士送过护城河后,站在边上抬头看着城墙,久久不语。
“这样有用么?”
戴和裕眯着眼睛看那中年文士走到城墙底下,最终被吊篮吊了上去,问问题的语气显示出他没有太多信心。
“应该有用。”章鹏也不太确定,“这个法子是我从大帅帐下谋士那里问到的,只要这个人相信我们说的话,不论他怎么选择,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似乎是消息来源让他坚定起来,渐渐少了一些犹豫不决。
戴和裕听了也点头:“确实,按照你所说的,即便是最差的结果,也能确认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