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树这番表现,着实叫陈佑惊讶。
他们这一批曾跟随先帝征战的文武官员,基本上都能保证对先帝的忠诚。
但先帝走后,这样的忠诚并没有全部转移到新帝身上。大部分人想的都是:只要先帝子嗣坐在皇位上就成了,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对两府宰相来说,又多了一个维持政权稳定的责任。
不论如何,陈佑也好,之前的王朴也罢,都不可能有蒋树这般表现。
而赵德昭在经过一开始的无措后,对蒋树更加亲切,他甚至没按照之前的陈佑的指点说话,而是忆一忆往昔,问一问生活。
蒋树则是从头到尾表现得十分恭顺,说起话来叫人听了只有一个“详尽真实”的感觉。
很神奇。
至少几年之前蒋树还不会这么做。
当然不能就此就认定他现在在演戏,只能说,人都会变。
陈佑靠在椅子上,心中暗自调整之前对蒋树和治安寺的安排,没有插入君臣二人的谈话。
过了大约一刻钟,赵德昭扭头看向陈佑:“请陈师安排蒋卿就任治安卿一事。”
陈佑微微躬身:“官家发一道中旨即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官家也可令中书拟旨,遣使宣读。”
去年陈佑为了防止治安寺被王朴控制,愣是推动把治安寺官员任免的权力交给皇帝。从那时起,只需一道中旨,便可任免治安卿,两府宰相即便不乐意,也得认可。
现在王朴不在了,陈佑就又想着把治安卿的任免权力拿到中书来,是以有后面的建议。
让中书附署诏命,只要这次开了头,以后就能发展成为常例。
赵德昭似乎没有想到陈佑的用心,可能单纯以为陈佑愿意给蒋树撑腰,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到,只是满脸赞同地点头:“那就交给中书拟旨吧。童内侍选一个人去治安寺宣旨。”
再无它事,陈佑同蒋树一齐离开同明殿。
刚到殿外,蒋树便朝陈佑行礼道:“平章提携之恩,某不敢或忘!”
陈佑站定,扶住蒋树的胳膊笑道:“季青何必如此?你我二人当年同在先帝帐下,先帝信你,我自要将你举荐给官家。”
.00kx说着,他松手开蒋树,朝同明殿方向双手虚拱示意:“且用你乃是官家之意,季青得两朝天子信重,又与某何干?”
提到先帝,蒋树眼眶又红了,他垂首沉闷道:“先帝之恩,实难报之,唯有尽心王事。”
顿了顿,继续道:“然某非不知人情,日后平章有事,但遣一亲随传话,某必尽力!”
陈佑笑笑,跳过这个话题不再多说,转而一边走着一边和蒋树说着治安寺的一些情况,提点他到任之后该怎么做。
四月二十四日,帝御翰林院。
二十五日,中书令陈佑召百官集于同明殿,皇帝遣中书舍人韩熙载宣册命以薛崇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同日,令薛崇为枢密副使,摄工部尚书。
大家都明白,这是陈佑在投桃报李。
当初薛崇是宰相之下第一个表态支持陈佑的。
大家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薛崇且不说薛崇兼任的工部尚书迟早要放手,单是宋敏贞致仕,就会空出一个宰相的位置。
而薛崇原先的参政位置也空了下来,如果接替宋敏贞的人选是从参政里面挑,则会有两个参政的空位。
高层的一个变动,会使得底下很多人得到晋升机会。
当然,这只是官员们的猜测。
没人能想到,两府会增设一名参政专门在京外负责农事。
二十八日,薛崇拜相的第四天,陈佑召集宰相参政及有司主官在都堂议事。
诸人坐下,匆匆赶来的起居郎备好笔墨纸砚坐在桌案后。
见诸人朝他看来,陈佑解释道:“今日乃是议西北军事,官家会派一名内给事过来旁听。”
过不多时,王继恩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见过诸位相公,继恩受官家之命前来旁听相公们议事。”
“王省丞且坐。”
陈佑抬手示意。
王继恩立刻乖巧地坐下,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
陈佑这才扫视屋内诸人,将身前奏章推给身边窦少华:“巴枢使奏称已经擒杀定难叛军贼酋李彝殷。”
只这一句话,就看出屋内诸人不同的态度了。
宋敏贞波澜不惊,显然陈佑收到奏章后立马同他沟通过。
旁听的王继恩也一样,毕竟他能过来,还是陈佑向赵德昭建议的。
薛崇、胡承约皱眉看着窦少华正在翻阅的奏章,显然有些忧虑。窦少华、王彦川、赵普是面无表情,焦继勋则是看一看奏章,又看一看陈佑。
只有李继勋,听到这话面露喜色。
奏章在圆桌上转了一圈,递到宋敏贞手中时,宋敏贞看都不看,直接推给陈佑。
陈佑左手按着奏章,开口道:“巴枢使给咱么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不过也带来几个问题。”
他环视屋内诸人,语气沉稳:“首先,银夏宥绥四州如何处置;其次,北面与契丹的战事如何处理;最后,奏章中提到的甘州回鹘如何应对。今天就议一议这三条。”
话音落下,胡承约立刻开口:“我来说一说第一条吧。”
得到陈佑点头示意,他继续道:“银夏之地,首要任务是酬功。战事停歇,诸部兵马都等着战后封赏,哪怕做不到立刻确定封赏内容,也要让这十来万将士知道,朝廷正在做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