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相公明示。”
卢孟达拱手一礼,他难得这么低姿态。
江夏青仔细盖上茶盏盖子,稍稍推开,这才看向卢孟达,笑道:“陈将明坚持严查官吏违律渎职之罪,王松岭不欲牵连太广,两人矛盾难以调和。”
卢孟达松了口气。
只要宰相们继续争斗就好。
现在皇帝未成年,他就怕宰相们不斗了,转而把目光转移到卢家头上。
这几个月撇开小妹参与朝争,让他认清了自己的能力,像陈佑王彦川那般掌控朝局,他做不到。
父亲有吩咐就听父亲的,父亲没吩咐就一味支持太后,没必要和某个宰相死斗不休,只要保证卢家在洛阳的影响力就足够了。
江夏青尚不知卢孟达的心态已经有了变化,只当其认识到现在武将的影响力已经比不上刚建国的时候了,这才对宰相保持敬意。
稍一权衡,江夏青开口道:“陈将明准备召集各地将领或佐贰幕僚来京中议事,昭显可以提醒一下宝应侯。”
他的意思是希望卢家借着外戚的身份给陈佑压力,免得枢密院几名宰相的权力被大幅压缩。
只是卢孟达不知是没想到这一茬,还是装作懵懂,听了江夏青的话,他连连点头:“这事我会告知家父。”
除此之外,一句暗示都没有。
江夏青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听懂了,只得笑着应和。
王彦川的病很快就好了,陈佑同巴宁泰等人私下沟通之后,没有经过两府议事,直接说服官家制命邗王白崇文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
当年降周封王后,白崇文就在京中闲居。虽然其子白轩朗接替他主政扬州,但自己儿子自己了解,勉强守成罢了。
白崇文自己被排斥在朝廷主流之外,若是一日去了,留下儿子主政扬州,也不知是好是坏。
是以得知自己能进入朝廷最高决策层,白崇文喜出望外,根本不用陈佑多说便答应下来。
只要能参与朝廷决策,就能结交人情,日后就算故去,子孙也会有人帮衬。
而作为交换,白轩朗调到南边跟在曹固身后做一副职混资历,扬州主要官员大多调往他处。
九月,河南府秋解结束之后,陈佑在周山书院公开讲课,所讲的内容,归纳起来就一句话:民为国之本!
他把朝廷和百姓的关系、朝廷和豪强富户的关系、豪强富户和百姓的关系、官员和朝廷的关系摊开来分析。
提出了“官员要想过得好,就必须维护朝廷的整体利益;朝廷要想稳定发展,就必须保证全体百姓的利益”这一观点。
同时宣称,愿意维护朝廷利益的豪强富户才能被归为百姓,而不愿意维护朝廷利益的豪强富户,则朝廷也必不保护其利益。
朝廷的利益是百姓过得安稳,那么不让百姓安稳的就是不愿意维护朝廷利益。
比如借着天灾低价购买甚至强买田地以及迫使灾民卖身等行为,就是与朝廷为敌!
次日,周山日报全文刊登陈佑的讲话,各类评论如潮水般涌现周山时政。
大儒田敏反应迅速,他直接到国子监讲学,斥责陈佑“言必称利”,指责其不顾民意、几欲颠覆、枉为宰相!
数日之后,在李穆的请求下,六十多岁的名士王昭素从开封赶到洛阳,见了天子后去了周山书院讲学。
虽只是单纯讲解《诗经》,但在这种时候到周山书院去讲学,本身就是对陈佑的支持。
这两位带了头,一干名士陆续发出自己的声音。
士林争吵一时半会影响不到朝局,九月下旬,宁强案尘埃落定,结论是“或有不妥,然遵天子两府之命”,最后的处罚措施是罚俸。
至此,持续了四个多月的斗争终于结束。
陈佑大获全胜。
十月初,他召集户部、税务监、肃政司、匮使院官员谈话,王彦川、宋杞言一同出席。
这一次通报了今年上半年以及前几次清田成果,户部还给出了接下来一年的工作计划和预期。
不得不说,一旦上官有需要,各级机构的行动力和学习创新能力还是很强的。
至少户部这次给出的计划,条理清晰、各项分析严谨细致,可以说是做到了他们水平的极致。
陈佑重点表扬之后,向在座官员提出一个要求:“保证各地税赋严格按照朝廷规定收缴!”
这是第一步,让现在还有自己田地的农民不会因为人为因素失去田地。
至于各地佃户,要看清田地成果。如果当地清出来的田地够多,直接分给无地农民,如果不够多,那就只能让官府做地主,招那些没有生计的失地农民做佃户。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去边疆。
只可惜乡土难离,绝大多数人宁愿做一个被剥削的佃户,也不愿冒着风险去边疆种地。
毕竟朝廷目前还没办法大批量普遍性地提供配套待遇——比如租赁种子、农具、牲畜等,唯一普及开的就是减免税赋。绝大多数普通人没办法承担去边疆的风险,不得不选择继续被剥削。
回到眼前,陈佑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不论行不行,有司都得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首先说话的是税务监。
履新没多久的闻克开口就是困难:“好叫平章知晓,税务监若只是核查统计各地上计税务,尚可顺畅运行。可若要监察天下州县税额,现在这么一点人根本不够!若依照原先定下的抽查方法来,有很难保证没被抽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