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直升机那黑洞的枪管,探照灯柱齐晃晃的在台下人群中巡扫,场内没有出现惊慌,观众们一排排挽手念着“以马努尔……”,这个词如击鼓传花一样在场内传递着。刘海女孩静静的在我额头上画完,挽住我的手臂默默看着台下,似乎在迎接那奇怪词语的传来。
话声传递到了台上,探照光柱几乎同声而至。我内心焦虑,犹豫不决是否要跟他们一起喊这句莫名的口号……声音终于传到了身边,刘海姑娘闭目低首,虔诚而坚定的念说,“以马努尔……”
我低着头惶恐无措,能感觉到下面几百双注视的眼睛正着我,这个口号在我这里中断了,他们期待我接上去,说出那句该死的话。
一股柔暖握住了我的手,暂时弥合住我颤裂的心神。刘海姑娘一脸期待看着我,婉柔平和的说,“就差最后一步了,你不愿再追随我了吗?宁愿回到那片迷失的苍茫中独自流浪吗?”
“我……我什么要追随你啊?”我忐忑的问。
“你在迷失苍茫中找到我,追随我走过沼泽莽川,穿过旱漠风雪终于到了这里,你忘记了吗?”
“那不过是个梦,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心底的信仰……”她面露失望,轻轻放开我的手缓缓转身凝望星空,“我以为你会追随我至终……”喃喃说完倒头栽下台去……
我惊呼一声睁开眼,头疼不已。被送出舱室后医生照例问我看到什么?感觉如何?
“刘海姑娘死了……血渗进了她的白袍,像朵风吹过的蒲公英……”我悲伤的说。他们对我的梦境依然没有兴趣,只是连同检查我的身体各项机能数据后一并录下存档便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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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映在玻璃上的这副面容,五官比我斯文白净,一定很受女孩子喜欢,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长官,为了你的安全,请不要待窗边……”大年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认识你。”我转头看着他说。
他愣了一下,苦笑说,“我做为你的保卫主任已经一个多月了……”
“你变胖了。”
“你说什么?”他惊愕的问。
是的,我认识他,很久之前就认识,只是后来我死了……回到病房,看着镜子里陌生的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叫苏云,出生在远东联邦昆仑三号,这个太空城社区漂浮在寸土如金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父亲是个挺成功的商人,母亲是艺术体操教练,有个大我三岁的姐姐。我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读那种学费很贵的私立学校,整个亚洲三号仅此一所,有个女同学从小就有长长的刘海……
七岁接受射击训练,主攻步枪,十三岁不到就获得远东青年运动会步枪百米冠军,所有人都说我将来会为远东联邦夺得第一枚奥运射击金牌。十四岁那年我的命运发生了转折,一场街头斗殴后我救出了刘海女孩,但自从这次斗殴伤了手筋后我再也没能像曾经那样打出过满分,无论我怎么努力训练。我在队里的地位日益边缘,直到两年后教练劝我放弃。
退役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年初联科院宣布深空无土生态种植技术获得突破,年中联盟政府宣布对木星联邦进行贸易制裁。这两件看似无关的事让我父亲的公司破产了,之前一年他一直做空豆类期货,突然猛涨的价格让他被银行强行平仓。
这一年我退学了,家境情况让我只能享受公立教育软件。我们家搬到了亚洲一号太空城,运行在静止轨道以外经常要变轨避让太空垃圾的老旧社区,姐姐搬来后始终难以适应这里的重力变化和辐射剂量,每次变轨通告都让她神经衰弱。
当时还是助教的陈君武来找到我,说射击其实还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能让我飞翔。他开出的条件对当时我们家来说如雪中送炭一般难以拒绝,能让我们搬回同步轨道区享受军属福利,姐姐会康复还能有一份警乐团的文职合同。代价是苏云这个名字要消失,射击成了射杀,靶心换成了人头。
我在金星军科学院学习了三年半军事狙击,有一个科目是掌握单兵磁电狙击系统。一种能根据靶程调整出射动能的武器,扳机除了是发射开关外还是电流强度微调器,在这里我养成了双指扣压扳机的习惯。
我的毕业考试是随一直特遣小队在木星联邦截击一艘飞船,事后我才知道这次击杀的人是一支前往木卫二的联盟政府右翼谈判代表团。一个月后联盟政府宣布谈判破裂,对木星联邦采取军事制裁。
我被分配到了联盟政治保卫局九处,一个新成立的秘密行动部门,受反华调查委员会领导调遣。这个委员会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维护中华民族的利益,遏制日益猖獗的反华主义和警醒那些民族主义者。
我们会被安插到怀疑有民族主义倾向的政府、军队、企业、社会团体里。我在112师以训导参谋身份呆过两年,就是目前在门外保卫我的,大年的这支部队。因为他们当时的师长不是华人,而是雷吉纳德。
我并没有找到雷吉纳德有反华主义的证据,但我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这会让我这两年白干,也不符合上头的意思。在他的忠诚调查报告上我用了很多“疑似”类的用词,比起一些同事所做的证据确凿,实为臆造的报告要良心百倍。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应该感谢我,如果来的不是我,他当年遭受的可能就不是停职调离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