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伯忘了自己手上扎着针,‘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怎么,他两个咋能一齐死哩?可能不是正常死亡,有没有弄清死因?”
三快婆淡淡地说:“看把你急的,两口子都是九十多的人了,还不该死吗?他们才叫同生死、共患难,说明人家的感情好,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哩!叫我说,两人一块死才好,一回就把事过啦,省得再麻烦一回。”
常大伯还是连声说着:“怪,怪,真是太怪了,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同时死。二蛋、二逛怎么说?他们有没有怀疑?报警没有?”
三快婆说:“哎呀呀,看你一口气问了多少,听我慢慢说嘛。世上啥怪事都有,更怪的事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哩。这两个老家伙死了以后,每个人的每只手中都紧紧地攥着两根金条,一共八根,听说很值钱,把全村都轰动啦。烂头蝎跺着脚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唉,咱要是再勤一点就好啦!’我想了半会也弄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样子,他们死的时候很灵醒,至于怎么死的没人知道。我把我知道的线索都给二蛋、二逛说啦,叫他们把烂头蝎前后说的话分析分析,他爷爷奶奶的死一定和这瞎怂有关系。叫他们赶快报案,让警察认真调查,没想到咱拿热脸舔了个冷屁股。
二蛋说:‘不用报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爷爷奶奶都活了九十多了,还往几时活哩?这样走了就好,咱又不想让他们分大家的征地款。看样子,他们是自愿死的,即便与烂头蝎有关系也没办法。烂头蝎那人精灵极了,做坏事从来不留把柄,警察也没办法。算了,就当他给咱帮了忙啦。’
二逛说得更不像话:‘是呀,年纪大了,活着也是受罪哩。要不是有人帮忙,还不知把罪受到几时去呀?你看他两个死得多安详,手里攥着金条,脸上一点痛苦样子也没有。老两口手拉手,肩并肩,黄泉路上不孤单。这么好的善终报啥案哩。警察来了就麻烦啦,非弄出个死因不可,很可能还要开膛破肚地解剖尸体哩。那样一来,咱的丧事就难过啦。’
我听他们口径一致就说:‘你们不报警也对,报了警金条就没收啦。’
二蛋还说:‘真正收了那倒没有啥,反正我们又不想要他老人家的财富。就是怕问个没完没了,咱能说清那些金条的来龙去脉吗?爷爷已经死了,咱说是他们艰苦朴素省下来的,政府会相信吗?’
二逛接着说:‘千万不能让国家收了,现在的政府干部,过河勾渠子夹水的人不在少数。咱爷爷一辈子攒下来的金子,如果真的用在国计民生上还差不多,就当他们为社会做贡献啦。要是被贪官弄去挥霍浪费,那该多可惜呀!不但咱们不甘心,咱爷爷奶奶睡在地下也不会安心。我看不如把那八根金条,加工成两张金褥子铺在棺材里,让他们睡在上边多舒服呀!’
二蛋赞同着说:‘好,这办法不错。反正谁都不想要爷爷的财富,那就按你说地办。棺材要最好的纯柏木,再铺上金褥子,那真是洋活扎啦。可能在全县都是首屈一指,他老队长算个啥吗,柏木棺材还是贪污来的。’
人家的东西归人家,咱们再说不顶啥,他们爱咋弄就咋弄吧。我唯一不甘心的就是把烂头蝎那个坏东西松饶啦,人家不告咱有啥办法。”
柳枝说:“不饶又能咋吗?警察抓人都是要有证据。听说杏花妈和麻将婶的死都和他有关,可是,他没有亲手杀人,没证据,告了也是白告。”
三快婆气愤地说:“他们公安局、法院都是干啥吃的,没证据可以调查取证呀。人说不怕杀人的,单怕递刀的,他烂头蝎就是递刀的。”
柳枝又说:“但他不承认自己递刀,咱只是怀疑,又能拿他怎么样?”
三快婆还要再说,就听常大伯大声说道:“出院,我今天就要出院。”
三快婆马上改变话题说:“不敢,你才住了七天,绝对不敢出院。”
柳枝也说:“你急着回去干啥呀?活不能干,路不能走,回去咋办呀?”
常大伯说:“我能骑电摩,电摩不用脚蹬,好脚也在上边闲放着。一会吊针打完就办手续,你两个从这里搭车回去,我到东土村骑电摩回去。”
三快婆忙说:“东土村已经没有电摩啦,祥合坐羊娃的车去东土村,把电摩骑回去了。你要去也行,再让羊娃开车把你送回去。”
常大伯说:“我脑子正常着哩,既然没有电摩,我还去干啥呀?”
柳枝反对着说:“不回,你住够啦我没住够,我还要再住两个月哩。”
常大伯生硬地说:“你再住一年我也要回去,我连一天也不愿住啦。”
柳枝气忿地说:“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不行了各走各的路,咱这人肮脏、下贱,恬不知耻。嫁人都是为了人家的钱,配不上你这干净人,我现在就回柳絮弯,省得在这里让人家恶心。”
常大伯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没有考虑她的感受,她这时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啦。自己连忙陪着笑脸说:“嗳,嗳,老婆子,别生气嘛。我咋能讨厌你哩,尽管爱都爱不够。我刚才的话不是说你,你和别人不一样,----。”
柳枝打断他说:“咋不一样,我还不是为了人家的钱吗。就是嫁给你,还不是为了你兄弟的钱吗?你叫他资助四宝上学,还不是把猫叫个咪。”
常大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多亏三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