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杭州卫此时分作了两派。自从海匪之患愈演愈烈,由于指挥使梁龙贪生怕死,就导致卫所官兵也都越来越熊包,到最后海匪上岸,他们竟然只是敷衍的虚应一下故事,紧接着就跑回杭州城紧闭大门,任海匪在杭州城外打劫。反正海匪们没啥雄心壮志,打劫几个村子也就走了。
真可谓是天高皇帝远,梁龙在杭州把上下门路都走透了,他的品级也高,海匪之患虽有,却也不是太严重,和海匪闹得最严重的福州舟山等地相比,他们杭州还不是最坏的,所以地方官员们索性睁只眼闭只眼:朝廷对海匪并不重视,各地卫所都是这么个样儿,参倒了梁龙又如何?就敢保证会调个好的来吗?万一调一个还不如他的怎么办?最起码每一次杭州卫所听说海匪来了,还是会去应付一下的。
而杨明恰恰是两年前被调过来的副指挥使,杭州因其地理的重要性,所以向来都是设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两人,其中一个副指挥使是梁龙的心腹,他本来想把杨明也往这方面发展,后来发现,人家是爱国爱朝廷的有志青年,和自己不是一路货色,于是只能作罢。
所谓血性男儿,卫所中也不全都是软骨头,杨明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尤其口才极好,来了没几个月,就煽动了二三百人脱离了卫所大部分官兵的低级趣味,以“保家卫国护百姓”为目标,从卫所里拉起了一支勇敢善战的另类队伍,每日里认真刻苦训练,对上海匪便英勇杀敌,也惟其如此,那些海匪即便上岸抢掠,也不敢得寸进尺。
对于自己的地盘竟然生出这么个“反骨仔”来,梁龙当然是非常不满。只可惜,副指挥使级别的官员。除了给点小鞋穿,他也不敢诬蔑陷害。大陈朝律法还是很严厉的,官员内部倾轧?可以,只要查有实据。谁都可以参本,就当你们内部监察了。但如果敢用诬蔑陷害无中生有的手段,被查出来,死就一个字。所以即使梁龙视杨明为眼中钉,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因其持身甚正,他抓不到对方什么把柄,估摸着自己的把柄倒是要被杨明抓着不少,如此一来,梁龙就更忌惮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自己的队伍被一分两半。
后来他发现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的,遇到海匪,他这支队伍里的兵丁上去虚晃两枪掉头就跑,而杨明的人却是宁可战死也不逃生。如此一来,原本杭州卫所抗击海匪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然而现在,只要遇上了,海匪不付出点代价都不行,这些代价就成了杭州卫的功劳,到时候他这个卫所指挥使居首功。得嘉奖。出力的却是杨明,这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于是杭州卫所就成了这样一个奇怪地存在:属于梁龙一派的士兵把杨明和他的手下看成为他人做嫁衣的傻子;而杨明这一派英勇善战的士兵却也瞧不起那些软骨头。所以陆云逍到的时候,看见那些软蛋围在演武场周围嘲笑,却是没一个人敢真的上前挑衅。
陆云逍听高壮士兵激愤说完,只气得肺都要炸了。俗语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好逸恶劳贪生怕死乃人之天性,所以这卫所里,绝大多数兵丁都是梁龙的“畏战派”,而属于杨明的“死战派”的人原本就少,只有不到三百人。几次战场拼杀,有许多人都血战到底而亡,兵源又得不到补充,所以如今,他身后就只剩下区区一百多人了。
“为什么?”
他盯着杨明的眼睛,不明白此人既然如此刚正,为何不向朝廷揭露杭州卫的黑暗?
杨明微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苦涩道:“此情景非我杭州卫一处,许多卫所甚至比我杭州卫还要糜烂不堪,朝廷禁海,纵容海匪驰骋于我大陈海岸线,并不以其为大害。”
这话听上去莫名其妙,根本没有正面回答陆云逍的问题,反而似是对朝廷政策有所不满。然而陆云逍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朝廷都不把海匪当回事儿,怎么能要求下面的人严肃对待这个问题?朝廷和皇上一天不改变态度,就不会下力气整顿卫所抗击海匪,既如此,他就算参倒了梁龙又如何?再调来一个,或许还不如梁龙呢,最起码对方在自己来之前,还是肯带领卫所士兵跑去和海匪虚应一下故事的,而自己到此地之后,他也并没有干涉自己太多,虽然那是为了抢功。
陆云逍沉默,他知道杨明说得对。心中不由长叹一口气,暗道皇上啊,开海谈何容易?你就先看看这些卫所吧,已经不成样子了。
杨明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沉吟片刻,方轻声道:“海匪之患愈来愈烈,幸得各地卫所尚有敢于英勇作战之兵,方未动摇国本,不然后果堪忧。”
“哦?”陆云逍心中一动,想起这杨明乃是从别地调来杭州卫所,此人既是聪明勇敢,或许对各地卫所的情况能够了解一二,于是立刻道:“说说看。”
杨明叹气道:“下官并不了解太多,只是偶尔从海匪口中得到的情报,他们在各地登岸,也并不能畅通无阻,有时候也会遇到激烈抵抗,所以下官想,也许别的卫所,也有保家卫国之兵,只是因为整体风气糜烂,所以才名声不显而已。”
陆云逍点点头,心中豁然开朗:杨明说的没错,如果卫所全是一群软蛋,只怕这些沿海大城都未必能保住,他是经过舟山的,那里是匪患严重之地,然而看上去并不十分破落苍凉,可见卫所官兵不全都是一般黑的乌鸦,也所以,海匪始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