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喊,院中众人纷纷看向气势凛然的宁容左,江瞳仁一缩,喝道:“宁容左!”
宁容左充耳不闻,心中,一丝连他自己都不肯确凿的想法急速长出,他非要证实,否则今生难安!
想着,一板斧劈在了那棺盖上!
碎裂声起,木屑飞溅!
慕容几乎要吓昏过去,绿真焦急的喊道:“殿下!”
宁容左像是着了魔一样,又是几板斧劈下去,那迸裂开的木刺在飞射间无情的扎进手背,他却视而不见,一把扔下板斧,徒手把住那脆裂之处,猛地一拉!
沉重的棺盖被卸开,轰然翻在地上!
其余人竟鬼使神差的没有拦,心头皆不安的滋生出同一个念头!
宁容左粗喘着气,望着棺椁中静静躺着的江淮,眼中一紧,她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纸白,双颊之上,竟浮了一曾极淡极淡的红。
犹如溺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弯腰将江淮搂在怀里,侧耳用力的贴着她冰凉的胸膛,大约几秒后,终于在那一片寂静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目光一瞪,他心悬的张了张嘴,生怕这响动逐渐寂灭。
饮半城见势,也踉跄着跑了过来,伸手掐住江淮的手腕,果然不出所料,那脉象在颤了两下后,终于显现出来,仿佛干涸许久的旱地,刹那承雨露灌溉,且按的越久就越明显,几次呼吸过后,一如平常!
再将手按至她的腹部,感到那条小肉虫开始细微的律动,饮半城的眼里,终于浮出一丝希冀!
众人见这两人如此,都涌了过来,慕容将手指颤抖着伸到江淮的鼻翼之下,枯槁的肌肤上,终于有一丝微弱的热气交缠过来。
眼睛刹那间瞪大,慕容太过激动,一下晕厥了过去。
侯府,顷刻陷入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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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醒来的那天,长安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薄雪。
屋外冷的打颤,屋内却温润如春,火星从炭盆里炸出,开出一小朵庆幸的花来。
慕容这些日子不眠不歇,死守在江淮的床榻前,绿真担心得很,怕她撑不住,又不敢劝,到底是桥九娘发了威,一通张牙舞爪之后,强迫她去睡了。
桥九娘的嗓门太高,榻上的人轻抖了抖眼皮,终于被吵醒了。
好像在一片布满迷雾的森林里穿行了许久,终于看到出口般,她恍然醒来,呼吸一重,沁凉的空气透入胸腔,激的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江淮转了转曜石般的眼珠,看到门口也正在看着她的北堂。
那个素来铁面的人,终于哽咽了声音:“大人。”
桥九娘的身体陡然一怔,转身看她醒了,眼泪一下夺眶而出:“盲儿!”说着,便激动的要去叫人。
北堂忙拦住她,道:“夫人莫急,还是我去吧,大人刚醒,怕是经不起热闹。”
桥九娘闻言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笑道:“也好,那你就告诉他们一声,叫他们都好好歇歇,等过两天才来。”
北堂欣慰的看了一眼江淮,转身离开了。
“师娘。”江淮的声音又低又哑。
桥九娘应了一声,坐在她旁边,握住她消瘦的手,心疼道:“感觉怎么样啊?”
江淮的手指僵硬的回握着她,道:“没事。”
“还说没事?”桥九娘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这次是要把师娘吓死了。”
正说,门帘被掀开,贺子沉走了进来。
“醒了?”他尽力控制着语气中的欢愉。
桥九娘看他这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恩。”江淮点头,撑着身子缓缓的坐起身来,桥九娘连忙帮她置好软枕,又将被子往上拢了拢,生怕她有一丝不舒服。
“醒了就好。”贺子沉语气平淡,颀长的身型稳重的停在窗前,抬头望着天上飘下来的细雪,紧抿的唇角终于往上勾了勾。
醒了就好。
桥九娘看着江淮毫无血色的唇瓣,担心道:“你这身子不好,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江淮轻活动两下胳膊,并没感到任何不适,倒是肚子饿的咕咕叫,想来也太久水米未进了,遂道:“师娘,我饿了。”
“饿了好,饿了好。”桥九娘笑道,“你想吃什么,师娘叫人给备。”
江淮想了想,道:“我想吃您做的油泼面。”
桥九娘闻言,眼中一润,忙道:“好,好,师娘这就给你去煮面。”说着起身,抹着眼泪离开了。
贺子沉微呼了口气,心里不断庆幸,还好当初给她吃了那颗广陵仙,否则就算饮半城的那条九筋蛊帮她祛了毒,她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大的折腾。
江淮注意到他右臂上的纱布,愣了愣,她冰雪聪明,大抵也猜出来这是怎么弄的了,道:“师兄,其实那晚我已经不行了,若是皇上在长安设了埋伏,你这样没头没脑的闯进去,可怎么得了?”
“盲儿。”
他沉声道:“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愿意这世间的每一个人在我心上扎刀。”
江淮手指一抖,抬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经把视线移开了。
再低头,一滴泪无声的溅在白皙的手背上,她随意的抹了一把,转头看着书案上的那枝置在白瓷瓶里的红梅花,在这样的天气里,开的尤其的盛。
气氛就这样,陷入了一阵寂静中。
不一会儿,桥九娘端着煮好的油泼面走了进来,贺子沉帮她把小饭桌放好,又放了一杯温水在旁边,轻声道:“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