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阁,多半轩窗半敞,有冬日的冷风从缝隙中挤进来,只不过殿内炭火太旺,不得不驱驱缠绵的热气。
宁容左坐在书案前,静静地喝着茶。
恒王坐在对面,手持一本新册子看着,正是宁容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新修订好的一州九城制,不等看完便递给了旁边那人。
那是一个满眼精明的中年男子,四十五六岁上下,乃娄成昭之父,太仆寺卿娄玉,他是为数不多的明王党,垂眼册子,疑惑道:“一州九城制?”抬头有些迷茫,“殿下想要做什么?您难道是想重启这个sān_jí制的国政?”
宁容左放下茶杯,轻轻颔首。
修仁搬来椅子,娄玉坐下来,仔细的看着手里的册子,瞧着上面罗列的条条款款,不由得佩服宁容左的心细如针,每个方面都考虑的十分周全,就算是想要寻纰漏也无从下手,遂赞不绝口道:“殿下当真是神人。”
恒王冷眼看他,不屑一笑。
宁容左视而不见,只是问道:“娄玉,说说你的意见。”
娄玉果然十分聪明,很快识破宁容左的身后之意,将册子板板整整的放在书案上,淡淡道:“如果皇上肯推行此国政,那么殿下手里所控的四道总督便会顺利升为四州刺史,到时候,地方自己做主,整个大汤将近三分之一的政权就都是殿下的了,至时中央权力被稀释,那么长欢公主的麾党算是黔驴技穷。”
宁容左目光淡然:“你觉得怎么样?”
娄玉满意的点头:“这倒是个极好的办法,怪道殿下在中央无人,原是在地方安插人手。”又摇头蹙眉,“可是此政推行后,被稀释的不仅仅是中央政权,更有皇上最忌讳的兵权,怕是蜀道之难啊。”
恒王笑道:“这个老四已经想好办法了。”瞥眼看宁容左,“你现在也别瞒着了,说给我们听听,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打消父皇的顾忌。”
宁容左往后靠在椅背上,徐徐道:“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兵权大于政权,刀剑底下出人伦,不过都是这个理,既然父皇忌讳兵权脱手,那咱们就顺了他的心意,不叫兵权分散到地方,只需要再多设一层机构,独控兵权便可高枕无忧。”
娄玉若有所思:“殿下是想同四百年前的赵王朝一样,将兵权分为领兵和调兵两种?”眼珠转的飞快,“实质的调兵权不动,单将虚质的领兵权派下去?”
“正是。”宁容左眼中含笑,“两百年前,纵帝就是将实质的兵权派给了各地藩王,这才许了他们后来立国的基础,眼下刺史虽为州官,但同样不可小觑,不放手兵权即是最好的防范。”
娄玉点头,随即又提道:“可是请令上达中央,待皇上抉择后再下派回去地方,可是要耽误很多时间的,总不能这样没效率。”
宁容左了然:“所以我才要在州刺史上再设立一个关卡。”起身到后面的博古架上取出一物来,“这十四州的位置和名字我都已经拟定好了,你们看一下。”
娄玉接过,和恒王一同上眼。
那是一张大汤疆域地图,上面标记好了分域,以穿国而过的景江为对角界限,将这十道合并的合并,分割的分割,倒是比从前更加均匀合理。
分别是景江以北的:广昌、奉怀、河泗、沂北、抚州、吴鹿。
景江以南的:锡平、鲁阳、绍州、新远、饶川、汾南、信州、宜州。
宁容左道:“这十四州,每七州刺史往上设立一位掌兵总督,由皇室宗亲亲自领权,但凡有事,鸡毛蒜皮无需上达天听,直接下派,大事便和从前一样,仍由父皇做主,你看怎么样?”
娄玉摸着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说是掌兵总督,其实兵权还是在主君手里,没有变。”抬头看他,“只是这两位掌兵总督,由谁来担任呢?当年的那两件事,可是让皇上忌讳死了宗亲。”
宁容左心中有数,娄玉说的那两件事,无非是佛门之变和安陵王逼宫,遂笑道:“既是掌军傀儡,也不必骁勇贤能,七皇叔和十三皇叔,就正好。”
娄玉闻言思忖:“高阳王和平宣王吗?”
恒王冷笑:“七皇叔畏惧于父皇,十三皇叔又年纪尚小,倒是正合适。”
娄玉颔首,复又道:“只是,这件事情一旦拿到前朝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有知殿下心思的,必定拼力反驳,况且,眼下国情刚稳,不太适宜推行新政,殿下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宁容左坦然道:“我正是想抓住这个节骨眼,想要推行新政难上加难,就算过了第一关,执行下去也至少需要三年,而彻底推行则又需数年,这一通下来少说十年,二三十年都有可能。”
恒王颔首:“你这也算是为了日后登基做准备了。”
娄玉也不避讳的说道:“是啊,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现在铺垫好一切,日后执政才能更轻松些。”又道,“不过殿下也要留有后手。”
恒王有些迫不及待:“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疏此政?”
宁容左却意外的摇摇头:“此事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得先去探探父皇的口风和意思,然后再拿出来,我顺便打磨些时日。”
娄玉倒是破天荒的笑了笑:“我倒觉得殿下的这个新政有点眉目,实际上它并不是更改,而是在精修当下的sān_jí制,不需要很大的动静就可以推行,只是在放权地方这一点上,需要好好打通皇上的思想。”
恒王又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