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在汤帝三番五次的催促下,经不住压力,最终还是派遣齐王来了大汤,和江淮一样走上了这条生不如死的求和质子之路。
不过这位齐王陈留,却没有江淮的觉悟,似乎觉得去敌国当质子,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竟一点警惕意识都没有。
而巧合的是,此次护送齐王去往大汤的,是六道阁,当燕王的命令下到贺家父子头上的时候,这两人不能拒绝,只能照做。
所以一路上,这对本来就是话少的父子,实在是受够了絮絮叨叨竟会吹牛皮的齐王,还不等到中午,就停下休息。
贺荣在马上,挥手叫身后跟着的余下宗中弟子停下,正好休憩的位置处于溪畔,眼下那水还没结冰,能喝口凉的润润喉。
贺荣也翻身下了马,挽了挽袖子,走向那溪边。
贺子沉瞧着这空旷的山谷,有些不放心,这里名为双膝谷,按照地形地貌来看,很适合埋伏重兵。
再者说了,他们现在出了大燕国境,又没到大汤地界,算得上是前不着街后不着店,派遣质子又是重上加重的事情,遂担忧道:“父亲,这双膝谷不宜久留,还是出去在休息吧。”
贺荣倒是甚不在意,他武功雄厚,在中原武人榜上是仅次于皇后的榜眼,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埋伏,最怕的,是媳妇桥九娘。
“无妨,你也下来休息休息吧,都在马上颠簸一天了。”他停在溪边,瞧着那将将结冰的岸边,茫然想起三年前送江淮的那天。
而贺子沉回头瞧着那车厢,身后敲了敲:“殿下要下车休息吗?”
齐王沉默两秒,才说道:“等下。”
听声音应该是刚醒。
这样颠簸的路程都能睡着,这人还真是神经大条,不过回忆着这人在路上的狂言浪语,倒也是贴合人设的情理之中。
贺子沉懒理,干脆也下马走过去和父亲并肩,见那人陷入沉思,犹豫两秒才问道:“父亲在想什么?”
“在想君幸。”
贺荣也没有遮掩,干脆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君幸在我和你母亲的心里,就是我们的小闺女,她在西昌,我和你母亲听到那些传回来的消息,成日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出事。”
贺子沉闻言,脸色也逐渐严峻起来,说到担心,他何尝不是为了江淮而殚精竭虑,若不是要以大局为重,他早就把小师妹接回来了。
“左右还有七个月,很快就能再见面了。”贺荣道。
贺子沉倒是没有父亲那么乐观,直接道:“那个新登基的昌王叶征,听说不是什么贤明之君,君幸这几年在西昌做了那么多事,以叶征的性狡诈子,怎么甘心放她回来。”
贺荣负手在背后,瞧着这谷内的大好风景,坦然道:“无妨,汤帝已经送了信来,君幸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你我到时候只要照着信上所言去做,就能确保君幸性命。”瞥眼他,“再者说了,西昌那边不光只有君幸一个,慕容家的三小子不是还在她身边吗。”
提到这个,贺子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只是为了不叫父亲看到,索性往前走了几步,眼跳远处。
贺荣盯着自己儿子的健硕背影,苦笑道:“还不肯放手?”
两秒后,贺子沉的声音闷闷传来:“儿子从来就没下过手,君幸生来艰难,这一路上又诸多坎坷,儿子不想为难或是左右她,像宁容左那样自私,儿子做不到,唯盼她欢愉一生,也就知足了。”
贺荣看得开,至此点了点头:“也好。”
正说着,那个齐王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生在皇家,父王和母后的模样都是拔尖儿的,遂他也长了一张俊脸皮儿,不过那骨子里透出来的,还是无法根除的轻浮和浅薄。
“殿下。”贺子沉淡淡道,“要启程吗?”
“不必。”齐王站在溪边,环视谷内美景,忽然诗兴大发,徐徐念道,“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
就算武莽如贺家父子,也知道这句诗不是这么用的,但人家是主君的亲儿子,到底也不好说些什么。
谁知那人沾沾自喜道:“子沉,你说本王这诗情,那什么大汤第一才女徐丹青,见到了本王,是不是得跪倒在本王脚下,还有那个眼高于顶的骆宛竹,本王倒要叫她看看,什么叫做文采。”
贺子沉眉间一闪嫌弃,敷衍的附和道:“是是是。”
“还有那个江淮!”
贺子沉猛地转头看他,眼神恨不得生吃了他。
而齐王依旧不知死活的讥讽道:“休说她现在已经死了,就算是她还活着,一见到本王,还敢自称是王佐之才?笑话!”
贺子沉咬了咬牙,没有发作。
江淮幼年在六道阁习武的事情,大燕甚有人知,人人只知道六道阁有位名满中原的五步蛇,却不知道五步蛇就是江淮。
不知者不罪,他忍得胸口好疼。
不过他忍得了,余下的宗中弟子却忍不了,听到齐王在这里口若悬河目中无人,纷纷不怀好意的发笑。
齐王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但好歹厚度不一般,便接着吹嘘道:“不用你们在这里拈酸吃醋,要不是父王宠我,能遣我来大汤吗?”
“哈哈哈”
那些人的笑声爽朗不加掩饰,乃真性情。
到底还是贺家父子定力较好,瞧见齐王脸色铁青,贺子沉道:“这谷内的风有点儿大,殿下身子刚好,还是回去车厢休息吧,等我们再饮饮马歇歇脚,咱们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