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冬后就要回去大汤吗?”
程卿儿迟疑片刻,才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江淮走在前面,不曾回头,只声音云淡风轻:“我回去大汤,自要经过沂北,那里正在打仗,所以日子才推迟了。”
程卿儿想要快走几步跟上她,却怎么也做不到,那人的步调虽然十分悠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长的缘故,她两步才赶江淮一步。
“回去不要紧,怎样解释你死而复生的事情?”她问道。
江淮依旧泰然自若:“汤帝怎么说,我便怎么说,对于我死而重生的事情,我们两个人长了一条舌头。”清淡一笑,“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奢求什么旁的。”
程卿儿闻言,又道:“四年前……”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细打听,左右江淮也不会把汤皇室的秘辛告诉自己,遂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江淮在前面走着,听身后无言,也甚是喜欢她的识趣儿。
到了府门前,家丁开了门,她刚下台阶没两步,就听街上传来一道孩子的哭喊声,恍然觉得耳熟,这不是那个吴小子吗?
她向左边看去,果然就见到那吴小子哭嚎着跑过来,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位壮妇人,拿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乱抡时风声嗖嗖的。
饶是这样胡闹,街头巷尾也没生什么骚乱,临街的百姓都习惯了,见到这娘俩又开始夺命赛跑,会心一笑,打几句哈哈便罢了。
“准是那吴小子又闯祸了。”
“哈哈哈,这娘俩隔两天就得来这么一出。”
“吴家这爷俩成日也是有的受了。”
茶肆里的几人闲聊道。
“姐姐!姐姐!”
那吴小子往这边跑,瞧见门内出来的江淮,登时如临大赦,好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赶紧扑过去,大呼道:“姐姐救我!”
江淮见他将要绊倒,赶紧往前快行两步接住他:“怎么了?”
吴小子满头是汗,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累的,一指身后,瞧见自己那母夜叉一样的娘,吓得躲到江淮身后,焦急道:“我娘要打死我!”
那吴婶子一路追过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大气也不喘,看来平时没少这样打追击战,看了一眼江淮身后的贺府大门,稍稍停住,扶着腰站了站,心道这贺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小姐。
不过看其穿着打扮,也是自己惹不起的门户,便道:“姑娘好心,把这小子给我揪出来,看我打不死他!”
吴小子一听这话,浑身直哆嗦:“姐姐救我!”
江淮哭笑不得,忙道:“大姐,吴小子又犯什么事了?”
不提还好,一提吴婶子就要气炸了,她举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上面的鸡毛已经被抡的没几根儿了,破口道:“这臭小子!昨天说要弄什么毽子,要拔这上头的鸡毛,我不叫他弄,他便把我养的打鸣儿鸡给拔了,今早我一看,那鸡腚都秃了,吓得那些母鸡儿今早都没下几个蛋,我就靠卖这鸡蛋糊口呢,你说该不该打!”
正说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轻笑声。
吴婶子抬头看过去,原是程卿儿也出来了,她这会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时忘了拔鸡毛的事情,唏嘘道:“我的娘哎,这贺府还真是神了,出来的姑娘咋一个比一个俊呢。”
江淮回头看她一眼,这才道:“大姐别气了。”
人家开了口,吴婶子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至少眼下不能再破口大骂了,便掐腰指着吴小子:“你给我过来。”从怀里掏出那个芙蓉玉的昂贵镯子来,“拔鸡毛的事是小事,但偷东西可是大事!我刚才就忘了问你了,这镯子咋来的!是不是在品玉坊偷的!”
吴小子扬着脖子:“才不是!”
吴婶子气怒道:“我告诉你!咱们人穷志不穷!偷东西这种败坏了德行的事情咱可不能干!你爹在家咋教你的!”
吴小子倔强道:“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拽着江淮的衣摆,委屈巴巴道,“娘,这就是给我镯子的姐姐。”
吴婶子一愣,江淮忙点了点头:“是我给他的,我踢毽子的时候把他给撞倒了,这镯子是我的赔礼。”
吴婶子不可思议的举着那镯子:“当真是姑娘的?”
江淮轻笑:“是我的,是我前些日子在品玉坊买的。”
吴婶子大松了口气,怒意也消了许多,把镯子在围裙上仔仔细细的擦了擦,双手递给江淮,笑道:“姑娘可别玩笑了,这宝贝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小户可留不住,实在是太金贵了。”
江淮伸手推回去:“不贵,不过二十五两银子罢了。”
吴婶子哎呦一声,更不敢收了:“二十五两还不贵,我孩儿他爹拼死拼活拉一趟山路才两百钱儿,您快拿回去吧。”
江淮啧了一声,拽过她的手,把那镯子给她戴上:“大姐,不是我在这里摆眼,是这东西我不缺,大姐若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当了换钱,眼见入夏雨多,山路湿滑不安全,来回一趟就要十天半月的,还是叫吴大哥少跑几趟山路吧。”
吴婶子的脸色难得腼腆,却还是不肯收。
程卿儿在一旁笑道:“大姐你还是收下吧,她素日是不戴这种镯子的,本不搭她的身价,砸着玩还不如拿来送人,别瞎了这好东西。”
吴婶子盛情难却,这才点了点头,不住的道谢。
江淮把吴小子推出来,淡淡道:“可上学了?”
吴婶子招呼儿子过去,搂在腰畔,摇头道:“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