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霜寒料峭,院里的井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成了纯天然的镜子,这在荒芜的永巷可是难得的奢侈品。
江淮顶着早寒起床,山茶早就不在屋了,估计是去取饭了,遂穿好衣服出去屋子,准备将今日份的脏衣服赶紧洗了。
她用木桶砸碎那深井的薄冰面,熟练的把水拎上来,倒进木盆里之后撒上磨碎的皂角粉,利落的蹲地搓洗起来。
这井水凉的厉害,皂角粉又伤手,江淮即便修炼过断骨**,也在这一日复一日的辛劳中感到不对劲儿,她的手背开始发红,在昨天傍晚破皮流血,一动就像是针扎一样。
真不知道从前禾娘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这才洗了半月,她们可是洗了半辈子啊,手没断掉真是不容易。
搓搓揉揉半个时辰,江淮起身,把洗好未干的衣服放在另一个木盆里面,抬眼外望,心道山茶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取个早饭也要这么慢,该不会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江淮想着,把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正打算出去看看,谁知道迎面就见那北东宫的掌事宫女文英站在院门口,冷冷道:“衣服怎么还没洗好,这天冷难晾,你还这么磨蹭,叫我们穿什么?”
江淮先是一愣,随即淡淡道:“已经洗好了。”
文英身为北东宫的掌事宫女,催活本不需要她亲自过来,看了一眼那盆干净的湿衣服,命令道:“跟我走吧。”
江淮道:“去北宫东?”
那是宁容左的地盘,她可不想涉足。
谁知文英抱臂桀骜道:“这么大一盆衣服,我怎么端得起来,若我今日不来,不也要你自己送吗,还不快点儿!”
江淮微微蹙眉,算着时辰,宁容左应该还在早朝,便只好俯身将那一盘衣服抱起来,跟着文英去了那个是非之地。
“君幸?”
正碰上山茶取饭回来,小丫头连忙要接过那盆衣服,却见文英十分不耐烦的说道:“做你的活去,叫江淮和我走!”
山茶一愣,旋即不安的看着江淮。
那人见文英如此,暗道这其中猫腻绝对不小,可谁让她现在沦为这皇城最下贱的宫奴呢,任人宰割是常态,只得依言照做。
“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她交代山茶道。
与此同时,北东宫那精美绝伦的廓然院子里,骆择善正在陪着皇后在赏那新开的腊梅花,笑意比那花瓣还美,举止落落大方。
“母后觉得这花开得怎么样?”她淡笑道。
皇后瞧着那盛然绽放的腊梅花,伸手掸了掸那褐枝上的积雪,声音沉稳端静:“艳而不俗,嫩而不娇,真是不错。”
骆择善见她难得满意,不知不觉松了口气,虽然现在骆礼维不在京中,被贬去广昌自生自灭,但因着骆择善头顶着太子妃的封号,她在这皇城里的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为了巩固地位,她时常缠在皇后身边,即便那人不喜欢自己也要厚着脸皮贴过去,毕竟这是她在宁容左面前最后的稻草。
“母后喜欢就好,这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黄色腊梅,一出来我就叫他们栽在这里了,好在冬日活了,越开越好了。”她温声道。
一旁的婢女小喜忙也笑道:“皇后娘娘,自打这花树开了,我们家主子便日夜看守,生怕死根,连水都亲自掸呢。”
骆择善娇嗔瞥眼:“多嘴。”
皇后双眸沉邃,点头道:“是好看,也辛苦你了。”
骆择善则道:“只要母后看着好,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皇后了然她的心思,便又说了几句夸奖她的话,如今江淮意外的从广邳回来了,骆择善心里的危机感不是轻易能抚平的,尤其是在骆礼维不如从前,唐家又撒手不管的情况下。
一院子的人正说着,骆择善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正好瞥见从院落角门走进来的文英和江淮,眼底闪过得意的笑,冲着那两人的方向扬声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文英闻言,抬眼过去,应声道:“是。”随即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淮,拽着她走过去,淡淡道,“太子妃。”
她这‘太子妃’三个字,说出来的语气和往常一模一样,但因着江淮在一旁站着,骆择善听完之后觉得异常舒坦。
“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子妃好。”
江淮将木盆放下,按规矩行了膝礼,但骆择善始终无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只好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行了跪拜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子妃好。”
骆择善这才讽笑道:“哎呦喂,我就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原来是御侍大人啊,没想到现在连这种粗活,都要自己做。”
那雪地冰凉,衣服又薄,江淮的膝盖很快就疼麻了起来,耳闻那人的明显嘲讽,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奴婢不敢,太子妃说笑了。”
“奴婢?”骆择善挑了挑眉,故意道,“这两个字从你江淮嘴里说出来,听得可真让人奇怪。”
一旁的皇后打量着江淮,气态持重,淡淡道:“没想到风光一时的御侍大人,如今竟然沦为给宫女洗衣服的奴下奴。”
江淮把头垂得更低,没有搭话。
骆择善特地叫文英把自己叫来,明摆着是要让自己出丑,给皇后看笑话的,她要让皇后知道,眼下的自己有多么比不上她,配不上天潢贵胄的宁容左,配不上这雕梁画栋的北宫东。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