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子里,既没有做生意的伙计和掌柜,没有任何旅客。只有三三两两的蒿子,从青石板缝隙里钻出来,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应该就是这里了,马三娘算是半个当地人,她说的地方没错!”小胖子朱祐早已经筋疲力尽,像只球一般滚过去,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石头墩子上,不停地喘气。
“是这里,放鹤亭。当年应该也曾经热闹过!”严光抬起头,在斑驳的牌匾上扫了几眼,叹息着道。
棘阳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原本是个膏腴之地。然而,自打皇帝陛下力推新政之后,民生就每况愈下。在城内城外做生意的人,消失了一大半儿。曾经供远客临时休息并且供读书人观赏风景的放鹤亭,也彻底荒废,只剩下柱子和房檐上的斑驳的彩漆,隐约追忆着此地曾经的繁华。
“唉!”刘秀,邓奉两个互相搀扶着走进亭子,像两个大人般陪着严光叹气。
有道是,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此地距离他们的家乡虽然才几百里,但几百里路走下来,却令他们的眼界和阅历,都比以往提高了甚多。两颗年青的心脏,也加速开始成熟。
唯有朱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惆怅。刚刚坐在石头墩子上把气儿喘均匀,就一脸陶醉地说道, “三娘人长得漂亮,即便换上老年人的衣服,那身段也好到没的挑。可笑那岑彭,居然连少女和老妪的身材都分辩不出来,一见到衣服,就喊上了娘!”
“没想到你还好这口,越老你越喜欢是吧?”刚刚死里逃生,严光也不想继续长吁短叹,振作精神,笑着打趣道:“那你得感谢刘秀,要不是他让马三娘第二次去放火的时候,顺便偷出岑彭他娘的衣服换上,你可没这福分看到五十年后的马三娘。”
“不是感谢,是跪下求。求刘秀给你做媒人!”毕竟才十四五岁,邓奉的注意力也迅速转移,扭过头,冲着朱祐挤眉弄眼。
“盐巴虎,灯下黑,信不信我扯烂你俩的舌头……”朱祐顿时被说得满脸通红,跳起来,挥拳便打。
严光和邓奉挺身迎战,以二对一,丝毫不落下风。正打得热闹之时,却听见刘秀低声道,“别闹了,留着点儿体力。一会儿咱们分成两波,一波在这里等,一波回去,跟我接应一下我哥!”
“好!”知道刘秀与刘縯兄弟情深,严光、邓奉和朱祐三人齐齐停手,“按时间推算,他们也该来了!否则……”
“别说了!”刘秀猛地一皱眉,大声打断。随即,又烦躁不安地走了两圈,转过身,非常认真地向三名同伴询问,“各位,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哥落到岑彭手里,需要杀官造反,才能救他,你们三个,跟不跟着?”
“当然!”邓奉想都不想,大声回应,“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我自幼就住在你家,你们哥俩出了事情,官府怎么可能放过我?”朱祐难得认真了一回,笑了笑,轻轻点头。
只有严光反应最慢,只见他,到背着手,围着招鹤亭转起了圈子。直到把刘秀等人转得脑袋都开始发晕之时,才慢吞吞地说道:“不可能出事,第一,郡兵那边,上下各怀心思,根本不可能彼此配合。第二,你哥的武艺,即便比不上岑彭,也不至于三两个照面就被他拿下,更何况还有马三娘,可以杀岑彭一个措手不及。第三,冯大哥和刘大哥他们,放完火之后,就会前去接应,咱们是以有心算无心……”
一番长篇大论还没等说完,却看到朱祐像个球一样蹦了起来,“马车,马车,刘大哥,刘大哥他们来了!”
顾不上再理会严光,刘秀和邓奉两个连忙回头。只看见刘植和冯异坐在一辆捂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上,快速向招鹤亭赶了过来。张峻、许俞和屈扬等人,则骑马举刀,紧紧护卫在马车前后。
“我哥呢,冯大哥,刘大哥,我哥和马三娘呢?!”刘秀又惊又喜,冲过去,大声追问。。
“在后面的岔路口布置疑阵,免得岑彭不甘心,又带着兵马追上来?”冯异跳下马车,轻轻摸了下他的头顶,笑着安慰。
“呼!”刘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两脚一软,差点没当场栽倒。
“你这体力可不行!”刘植手疾眼快,赶紧扯了他一把,笑着打趣,“心里的鬼点子再多,手脚和身子骨也必须跟得上。否则,将来干什么事情都有心无力!”
“多谢,多谢刘大哥指点!”刘秀听得脸色微红,赶紧抱拳受教。
“不客气,你小子,后生可畏!”刘植虽然年纪比他足足大出了一轮半,却丝毫不愿摆什么架子,侧开身,笑着还礼。
从昨晚的调虎离山,到今天的巧计出城,眼前这个半大小子,都功不可没。如果假以时日,让这头乳虎长大……。想着刘秀成年后,智勇双全的模样,刘植心里就开始发热,“我有远房表妹,年龄跟你其实差不多大,长得……”
“刘大哥,我想去看看马武怎么样了!”刘秀的小脸儿,顿时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赶紧掀开车厢帘子,装作一幅关心模样,探头探脑朝里张望。
见他不肯接自己的话茬,刘植也只好作罢,从后边探进半个脑袋,低声说道:“应该没大事儿了,他的体魄,远超常人。天生一个武将痞子,唉,只可惜……”
只可惜落草为寇,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强盗的印记,永远没机会走上仕途!冯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