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朝皇帝是准备封他做官的,刘秀现在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并且官职还不会太低,前提是,当时他肯像祭酒刘歆(秀)那样,果断与前朝宗室划清界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就犯了倔,偏偏要亲口强调自己是大汉高祖的嫡系子孙。虽然,他这个大汉高祖的子孙,早就成了一介布衣!
现在回想起来,刘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做。其实,平素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倔强的人,内心深处,也充满了封妻荫子的渴望。前朝宗室的血脉,祖先们的荣耀,在他眼里,其实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他甚至从来没把这些东西当一回事情!否则,他也不会跟朱佑、严光等人称兄道弟,更不会任由大伙叫自己“刘三儿!”
可今天下午,当王莽逼着他亲口否认自己的血脉之时,刘秀却鬼使神差地就在乎了起来!鬼使神差地,想要以性命捍卫姓氏的尊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他,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平素的刘秀,格格不入!
“也许,是受了皇宫内的帝王之气影响吧!”走在寒风中的刘秀,苦笑着給自己寻找借口。
官儿是当不成了,五十万钱,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兑现,也不知道最后发下来的是当五十钱的大泉,还是面值五千钱的金错刀?!更不知掉,这些钱经过了七扣八扣之后,最终会有多少落在自己之手。
而远在舂陵的刘家,还等着自己出仕之后,换取免交赋税的资格呢!阴方博士虽然答应将侄女下嫁,但长安城中随便一处像样的院落,价格也在二十万钱以上。待自己卒业之时,如果皇帝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拿出一些钱来打点,再搭上恩师的面子,也许还有机会混个一官半职。但是,像岑彭那样直接去做县宰就甭指望了,能像吴汉当年那样被丢到穷乡僻壤做亭长,已经是烧了高香……
正默默的地想着,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哭声,“呜呜,呜呜,呜呜……”,随即,喝骂声,哀求声和皮鞭打在身体上的脆响,接踵而至。
“谁吃了豹子胆,在皇宫旁边就敢欺负人?”刘秀楞了楞,本能地抬起头,向前张望。
只见昏暗冷清的街头,忽然走过来一大群灾民。老的老,小的小,个个衣衫褴褛,满脸绝望。而在他们的两侧和身后,则有同样数量的骁骑营兵卒,提着粗大的皮鞭,不停地抽抽打打,“走快点儿,走快点儿,別磨蹭。今晚必须出城,谁都甭想赖着不走!谁要是再故意拖延,挨鞭子就是轻的。惹急了老子,直接将你们推到城墙根儿底下,一刀一个!”
“军爷,军爷,您行行好,行行好,我们,我们只想讨口饭吃,没干过坏事,没干过任何坏事啊!”
“军爷,军爷,我孙子,我孙子才五岁,受不了,受不了城外的寒风啊!”
“军爷,军爷行行好,天亮,天亮了我们就走。天亮了我们自己走,不会让您难做。真的不会让您难做!”
“军爷,让孩子在城门洞里蹲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
灾民们不敢抵抗,只是用赢弱的身体护住身边的幼儿,哭泣求饶。
然而,骁骑营的兵卒们,却个个心如铁石。将皮鞭高高地举起,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行行好?说得轻巧,老子对你行好,谁对老子行好?!滚出去,去找树洞和山洞蹲着,别再进城来碍眼。上头有令,长安城内,不准收留任何闲杂人等!”
“军爷饶命!”
“啊——。军爷,别打孩子!”
“别打我阿娘,别打我阿娘!”
“军爷高抬贵手!”
……
灾民们被打的满脸是血,哭喊声,求饶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在骁骑营兵卒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早就该冻饿而死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任何怜悯。被抓到后,没当场处死,已经是皇恩浩荡。还想赖在长安城里給大伙添乱,肯定门儿都没有!
“住手!”眼看着一个顶多七八岁的幼儿,和他的娘亲一道被打得满地翻滚。刘秀再也忍耐不住,向前跑了几步,大声喝止!
“哪个不长眼的敢管爷爷们的闲事?!”骁骑营的兵大爷们,立刻将头转向了声音来源方向,齐齐破口大骂。
作为皇帝的几支亲军之一,他们即便没有奉任何上命,向来也在长安城内横着走,更何况今天是有上命在身?既然有人皮痒欠揍,大伙不妨今天就赏他一顿痛快。
“各位,圣上向来仁厚。昨天还亲自前往南郊替百姓请求上苍垂怜!尔等怎能在皇宫门口,随便殴打圣上的子民?!”敏锐地察觉到了兵大爷们身上的杀气,刘秀在半丈之外停住脚步,大声质问。
他现在手无寸铁,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能依仗的,只有“圣上仁厚,关爱万民”这顶大旗。所以,第一时间就抛了出来,以其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吆嗬,小样儿,还挺能说!”带队的“当百”把眼睛一瞪,上上下下打量刘秀。“太学生?太学生大晚上的不回去读书,在皇宫前上乱晃什么?滚,休要多管闲事!否则,老子打得你连娘都叫不出来!”
“太学生刘文叔,见过将军!”被“当百”瞪得头皮发麻,刘秀却强撑着身体,一步不退,“寒冬腊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