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潇洒惬意得很!”
冰冷的声音如同掠过雪山的朔风,素珊惊起,看向门口逆光而立的颀长身影。
榻上女子睫羽轻颤,缓缓抬起眼睑,那依然片暗淡的眸潭。
殿内一片死寂。暖炉里的银丝炭早已燃尽,整座宫殿仿佛被严寒紧紧包裹。
祁詺承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寒气,黑色貂毛大氅上还沾着来不及化去的雪花。一晃眼,他便来到榻前,直视那双美丽却无焦距的眼睛,十指寸寸紧攥,指节泛起惨淡的白。
仿佛就在瞬间,他的手扼上靖辞雪孱弱的脖颈,动作迅速狠辣而决绝。
“你!”素珊瞳孔一缩,步子还未迈开就被身后人锁住穴道,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气愤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该死!
她怎么可以忘记这屋内还有第四人存在——那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大概全天下也只有他能将女子的柔媚与男子的英气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契合得仿佛浑然天成。她恨祁詺承,也恨这个叫亓官懿的男人。
素珊永远不会忘记,就是这个美如谪仙的男子下令三十鞭子差点要了她性命。
“皇后娘娘?”祁詺承冷哼,“可在朕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他一点点加重力道,靖辞雪的呼吸不由变得痛苦而急促,而惨白的容颜上仍是那抹恬静的笑意,完全没有祁詺承意料中该有的求饶神情。
祁詺承锁眉,力道再一次狠狠加重,注入更多恨意。
而靖辞雪眼皮轻轻落下,依旧是一脸淡然素净。
伤了他心爱的妃子和孩子,他生气了,是吗?
一旁的素珊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她拼命咬唇,心痛地难以言喻。小姐她,竟是一心求死!
不要!不可以!住手,住手,快住手!
素珊在心里拼命呐喊。
“靖辞雪,朕不会让你死。”
颈间压力骤除,靖辞雪睁眼,恍惚得如同隔世。
“前些日你落了东西,朕今日特地给你送来!”祁詺承取出一个黄色荷包,上边绣着一只腾飞的彩色凤凰。
靖辞雪知道,他说的是凤印。
祁詺承把荷包放到她手边,说道:“记住,下不为例!”
可她不想要。
她太累,她本想亲自将凤印交还给祁詺承,可她怕舍不得,这是她与他之间除了恨,唯一互相牵扯的东西。
见她不为所动,祁詺承意料之中地扯起唇角:“朕本想下旨特许皇后回相府吊唁,既然皇后连身份都不要,那想来也没有必要……”
靖辞雪猛然一握,握住手边的黄色荷包和祁詺承还未撤回的手,微微一僵。可她没有松手,她不能没有凤印!
祁詺承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朕不废后,凤印便是你的!朕不让你死,你就连求死都是罪过!你若敢死……”他侧眼看向素珊,“朕就把你的婢女扔到红帐中,好好犒劳朕的三千羽林军!”
细长的睫羽颤了两颤,靖辞雪下意识地握紧凤印。
祁詺承起身,抽手离开。
手心忽然失去温度,空落落的。她再次紧握,却只有冰冷的凤印抵在掌心。
靖相府邸。
大门两侧的石狮子眦目咧嘴,雄风凛凛,披着厚厚的雪衣更添几分凝重肃穆。门前台阶上的积雪不留印迹,平整完美的如同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地。
靖相府大门敞开着,仿佛是为了特地迎接旧主归来。极目望去,里边庭院与外边街道一样素白,目光所到之处都透出凛冽的冷意。
亓官懿将靖辞雪抱下马车。
靖辞雪往里走去,险些被石阶绊倒,好在亓官懿反应迅捷扶住她。
她的手,分明在颤抖!
亓官懿没有说话,只是带她走上石阶,迈过门槛才放她一个人走。
从大门到花厅,距离不长,她却走得异常艰辛。这个家,陌生而熟悉,她想了十年,盼了十年。如今她回来了,却早已物是人非。
世人都说斓瓴靖相爱女如命,却没人知道这十年里养在相府深闺的从来都不是她。
她是父相精心策划十五年的一枚棋子。从她出生开始,她的命运就一直在权谋里沿着预设的轨迹行走。
进宫前那晚,父相说:“你是我靖行光的女儿,我给你富贵荣华,一世荣耀,你也必须助为父一臂之力。为父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必定不会亏待你!”
她知道,父相想要的,不止是斓瓴国,还有天下。
可她作为父相的亲身女儿,作为棋子,却亲手毁掉了靖相府。
冰冷的瓷器触感让她的手轻轻一颤,那是娘亲最喜爱的恒德玉瓷。相比一般瓷器,恒德玉瓷更似玉器润泽光滑,娘亲说那触感就像爱人之间的爱抚。
父相居然记得!
她以为娘亲死后,她再也触摸不到恒德玉瓷。
靖辞雪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一整套恒德玉瓷茶盏,神情淡漠得令人心悸,而她一直微颤的睫羽却出卖了她。
绕过游廊,穿过假山,她几乎是跌跌撞撞扶着栏杆贴着石壁奔跑。亓官懿始终在她身后三步远处,不近不远,看着她身后飞扬的裙摆。
那是一处荒废很久的别苑,占地面积极小,门上的油漆也大多剥落。一条被雪覆盖但隐约看得出来的石子路,路两侧花草颓败,勉强比路面高处一寸.距离。左侧是径长约两米的不规则湖泊,水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四处是光秃秃的树,垂下很多长枝条,应是柳树。右侧是一张石桌,正对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