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正看得发愣,李元胤却已回来复命,道:“爵爷,骆指挥就在屋里,您可以去见了。只是骆指挥心情似乎有些不痛快,您说还还要小心些。”
姬庆文脖子一拧道:“他不痛快?老子还不痛快呢,他算老几?”说罢,便抖擞起胆量,迈步往大堂门内走去。
甫一进门,姬庆文果然抬眼瞅见骆养性这么个阴损瘦削的家伙高坐堂上,便拱手道:“骆指挥,本爵爷过来看你来了。”
姬庆文是骆养性还没撕破脸皮的对头,骆养性其实也没料到他会亲自深入锦衣卫衙门来探望自己,又见姬庆文说话落落大方,便也不敢掉以轻心,浮起屁股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姬爵爷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爵爷恕罪。”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手中的权柄不可谓不大,可姬庆文毕竟是崇祯皇帝钦封的“福禄伯”,论圣眷、论地位、论品级,都在骆养性之上,因此客气两句也在情理之中。
听骆养性这句话说得还算体面,姬庆文方才那种紧张的心情顿时打消了不少,笑道:“岂敢岂敢。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贸然来访,是有件事情想要来求骆指挥帮忙。”
骆养性方才就从李元胤口中知道了姬庆文的来意,却不知道他究竟所为何事,便问道:“爵爷但说无妨,只要末将能做到的自然会效犬马之劳。只是以爵爷的面子和手段都没法做到的事情,恐怕末将也是爱莫能助吧……”
姬庆文越是听骆养性这客气无比的口吻,越是觉得此人城府深不可测,越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真想就这样扭头边走。
然而他现在正有要事在身,却是不能任性胡来的,只能耐住性子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骆指挥,袁崇焕的事情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后天就要开刀问斩了。你也知道,我同袁崇焕颇有几分交情,虽然没能把他从天牢里捞出来,却也想送他最后一程,敬一杯离别酒、吃几口断头饭,不知骆指挥能不能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姬大人这番情义,末将是钦佩的。只不过大牢是刑部管的,又不是锦衣卫的诏狱,末将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刑部里去啊。”骆养性说道。
其实骆养性只说了半句实话。
刑部大牢虽然不归锦衣卫管理,然而以锦衣卫的责权和势力,想要进大牢里去会见或是提审一个人,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即便是袁崇焕这样紧要的人物,以锦衣卫的权势和手腕,旁人也不敢多嘴多舌半句。
可是骆养性却是个谨慎多疑到了极点的人物,总觉得同自己素来没有什么来往的姬庆文忽然造访求自己办事,背后必然有一个莫大的阴谋。
但他现在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也不好随便怀疑,故而只能寻个由头先拒绝了事。
姬庆文却依旧不依不饶道:“骆指挥太客气了,就连皇上的安危都是锦衣卫负责的,小小一个刑部大牢,骆指挥又岂会放在心上?就请骆指挥行个方便,看在我和孙承宗老师的面子上,让我送袁崇焕最后一程吧!”
骆养性耳中听着姬庆文这几句不冷不热的片汤话,大脑却在飞速地旋转——
要说姬庆文要去见一见临死的袁崇焕,于情于理都是说得通
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这位新晋的福禄伯一个忙,应该来说也是一件有利无弊的好事。可姬庆文这人行为做事素来不按常理,要是让他抓住这个机会,弄出点节外生枝的事情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思前想后,骆养性终于说道:“姬爵爷,这件事情,末将实在是力有不逮,还请爵爷另寻高明吧。”
说罢,骆养性高声招呼道:“来人呐!送客!”
话音刚落,便有十来个锦衣卫从堂下迈步上来,领头一人走到姬庆文跟前,拱手作揖道:“姬爵爷,骆指挥说要送客,您还是先回去吧!”
这说话之人虎背熊腰、面目狰狞,尤其是一道青紫色的刀疤纵贯左脸,好像一条肥硕的蛆虫随着说话一突一扭,让人看了既恶心又恐惧。
然而姬庆文却不是寻常俗人,好歹也是同白莲教主徐鸿儒、同“满洲第一勇士”鳌拜等人正面交锋过的,并没有被此人的刀疤脸吓住,说道:“你是什么人?我同你们骆指挥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敢来轰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还不给我滚下去!”
刀疤脸倒也不敢造次,扭头偷眼看了一眼高坐堂上的骆养性,见他微微用力点头,又朝门外努了努嘴,心中顿时有底,便说道:“爵爷,这里是锦衣卫衙门,不是你说来就来、想留就留的地方。骆指挥下令请您回去,您还是乖乖从命了罢!”
“要是我偏不走呢?”姬庆文道。
“那就休怪小人不客气了!”
说着,刀疤脸伸出两只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揉身上前就往姬庆文身上扑过来。此人虽然身材魁梧,可动作却是丝毫不慢,这么骤然猛扑上来,让见多识广的姬庆文都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分毫动弹不得。
李元胤却是认识这个刀疤脸的,知道此人虽然孔武有力,然而大字却不识一个半个,能在锦衣卫里立足,全靠一脑袋无法无天倔脾气,生怕这刀疤脸手上没个轻重,捏坏了姬庆文,便刚忙招呼道:“你做什么?居然敢殴打朝廷亲贵,不想活了吗?”
这刀疤脸脑子一根筋,做事不留余地,听了李元胤的提醒虽然有些后悔,可动作却再也收不住了。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