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纸醉金迷的城市,陵城的夜总是静谧而纯粹的。
没有可供消遣的灯红酒绿,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夜夜笙歌,更没有行人携带面具的浓墨重彩,有的只是绿装加持的巡卫哥哥们的训练有度。
倏地,凌乱而急促的喘息声打破夜色中固有的安泰。
破损的高灯忽闪忽闪,映衬在小哥哥们冷峻刻板的脸颊上,晦涩不明。
全程警戒的巡卫小哥哥们从腰间抽出高光探照灯,直射前方。
被黑色包裹的身影若隐若现,步履不稳的撞入整齐划一的队形当中。
小哥哥们全身紧绷,呈攻击姿态,一字排开。
对准他,或是她?
为首的校尉厉声呵斥:“什么人?!双手举过头顶,靠墙站立!”
玉葱般的手指遮住眼帘,身姿绰约的姑娘一身正气,及腰的马尾随风荡漾,她转过身来,盯着俊俏的校尉,一脸坦荡。
校尉掩着微恸的身形,轻咳一声:“姓名!”
她口中吐出的幽幽之气,让血气方钢的小哥哥们震颤。
浑身无物的她双手摊开,歪着脑袋摇了摇头。
看清她的面目之后,小哥哥们窃窃私语:“说话!怎么不说话,是不是……”
校尉怒而生威风,“小姐,请把……”
他嫌恶的把飘在衣襟的那根发丝拂去。
“啊啊啊!!!!你赢了。”歇斯底里的嘶叫让大家面面相觑。
欣芮想:至少,我的出场应该是这样。
可是当她蓬头垢面,风驰电掣般奔跑的面部扭曲,松垮的黑色t恤上晕染着大片的白色汗渍的时候……
面冠如玉的校尉小哥哥,反手剪住她的胳膊,匕首抵在她的颈动脉,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需不需要一个镜子?我这有。”
她颓丧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叉开双腿,胡乱的拭去眼角的汗珠,同这个城市精致的一切格格不入。
在陵城的男人心里,淑女的做派高于一切。
校尉示意让看好戏的小哥哥们继续巡卫。
他缓下身姿,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抬头看着被乌云掩着的月亮,姜黄的色调让她的视线模糊,仿佛被耳边时有时无的争吵声吞噬掉。
一小时前,李欣芮脚下踩着凹凸不平的台阶,颤抖的举着手机照明,一闪而过的身影被她冷漠的绊倒,“赔钱!”
她的双手已经被购物袋勒出青紫的痕迹,但是并不妨碍自己踹那个男人一脚,“赔钱!”
男人哆哆嗦嗦的拿着50块钱放在脚下,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气恼的盯着楼道间裸露在外,被剪断的网线,气不打一出来。这是个惯犯,为了跟其他公司竞争那点网费的抽成,总是用这种方式让住户们被动选择宽带安装。
欣芮举步维艰,连轴转的状态已然身心疲惫。她重新捡起菜篮,垮着购物袋,身形宛若老妪,佝偻的不成样子。
手指翻遍包包,没有找到钥匙的半点踪迹,最终还是决定动手敲门。
刺耳的争吵声险些穿破欣芮的耳膜,她稳住呼吸,想着再忍忍,等他们吵完再进去。
每次争执的爆发点都千篇一律,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夹杂着若有似无的人身攻击。
今天的主要内容是:
女:“李欣芮就是个碧池,她自己愿意作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男:“去你玛德,你吃着她给你做的饭,穿着她给你洗的衣服,脚上踩的还是她拖的地板,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个碧池?”
女:“她自己作谁拦着她了,她周末不是闲着吗,她就是个劳碌命,休息对她而言就是索命鬼。
再者说,你们朝夕相处,她笑过几回?
我来陪她吃饭是帮她放松心情,你懂不懂?”
男:“她的时间是由她自己支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
每天早出晚归,已经身心俱疲,回来还得管你吃喝?
你知不知道她还要考研啊?
在她面前,一口一个芮妈,现在背着她,怎么碧池碧池的喊着?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真是你的拿手绝活啊,圣母婊,白莲花!”
欣芮无力的蹲坐在楼梯上,指节处上勒满红色的印痕,食指和中指微微颤抖,像是寻找依托似的,最终忍不住交叠在一起。
长时间的饥饿导致她有点胃痉挛,抱紧了身躯仿佛听不到磨人的声音。
物品的碎裂声折断她脑中最后一根琴弦,忍无可忍,一鼓作气,狂奔在一片漆黑,不知前路的夜色当中。
“擦擦汗。”校尉递给欣芮一张纸巾,眉色凛然,“仔细,别把纸巾弄脏。”
她一脸智障的,望着他,纸巾捏成一团握在手心。
欣芮重新把散乱的马尾高高束起,扯平衣角,随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挺直脊梁,拂袖而去。
怯懦囚禁着人们的灵魂,每一个自诩为救世主的神人都会振振有词,
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真正的淑女不该在夜禁期间出门。”他温和的气质中透出执拗。
背对着校尉小哥哥,欣芮的嘴角漾起两个梨涡,放肆而张扬,不顾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大步向前。
你最不想见的人总是在错误的地点出现,看见你最狼狈的样子,正气凛然的指责,你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你现在住哪儿?”
欣芮假装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被风吹散的头发挣扎着拍打在她的脸上。
“他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