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浪忐忑不安地跟着那个女人,从荒凉的河边走到城里。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胡同里的一个小饭馆前停住。
这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小饭馆挂着一个招牌——天府川菜馆。
不知怎的,他看见皎洁的月光照在小饭馆脏兮兮的招牌上,忽然感到很不安。这里就是杀人现场吗?她在这里把谁杀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越走周围越热闹,刘浪几乎没有勇气再跟着她。
那把菜刀被她胡乱地塞进刚才装肉块的塑料袋里之后,随手扔在车筐里,只露出半截刀把在外面,刀把上还黏着血和油脂,看上去既诡异又恶心。
女人走到小饭馆门前,把自行车放在屋檐下锁好,从车筐里拎出菜刀,然后从兜里摸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进来吧。”
女人在屋里喊他。
他这才局促地走了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腹中空空的他很想呕出来,还是忍住了。
他一进来,女人立刻就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碗面。”
“多谢。”
“你随便坐吧,反正这里只有咱俩。”
“嗯,知道了。”
女人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地忙了起来。
他则坐下来,仔细打量着这间小饭馆,这里地方不大,可是收拾得利索敞亮,可见她是个很勤快的女人。
几分钟后,她端着一大碗面出来了。
那是一碗青菜鸡蛋面,嫩绿的青菜,油汪汪的鸡蛋,看上去十分诱人。
“调料都在桌上,想吃什么自己加吧。”
刘浪接过那碗面连个谢字都来不及说,就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女人叹了口气,转身回厨房去了。
不到一会儿,厨房里传来砍骨头的声音。
他往面里放了辣椒酱和醋,美美地吃着,很久没过一顿像样的饱饭了呢。尽管这碗面看上去很平常,可是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他被赶出家门之后,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之后,他听见女人还在厨房里忙。
咔嚓——咔嚓——
女人一下下地剁着,听上去很费力的样子。
那么晚了,她还在忙,真的好辛苦。
他忽然想起她在河边说的话,她说要留他在店里帮忙,那么他现在已经是她的打工仔了,老板在忙,他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哪怕是把自己的脏碗洗干净也行啊。
他端着空碗走进厨房。
可是一进去,他立刻被眼前的场景吓懵了。
哗啦一声,碗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厨房的地板上摆着一具尸体,当然已经不是全尸了,尸体的头部被砍下来,立在地板上,那具没头尸体双腿上的肉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砍断的腿骨,尸体大腿以上的部分肉还都在,肚子被划开,里面红红白白的。
水龙头哗哗地开着,地板上的血水一股股地被冲进下水道里。
他不敢再看下去,感觉脑袋里嗡地一声,刚才的咔嚓咔嚓声是她在剁腿骨吗?
女人正在把尸体肚里的内脏一样样地往外拿,动作娴熟利索,就像是在剖一条鱼的肚子。
她看见刘浪进来,抱歉地笑笑,“刚才只是处理了一小部分,看来明天只好歇业一天,专门处理他了。没想到,一个人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肉。”
刘浪发现尸体的双手已经被剁掉,估计刚才都扔进河里了。他还记得女人装肉的塑料袋里有只手。
女人注意到他脸色异样,笑道,“怎么?你害怕了吗?”
刘浪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那颗立在地板上的头颅。
那是一颗中年男人的头颅,胡子拉渣,双眼红肿,一副宿醉的模样。
也许因为死亡的缘故,这颗头颅看上去五官扭曲、面色苍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不,我不害怕,我都是打算跳河的人了,还会怕这些吗?如果不是遇见你,我现在已经淹死在那条臭水沟里了。你刚才算是救了我一命。”
他抬起头来,跟女人目光相遇,女人不觉苦笑一下。
“他是我丈夫。”
“为什么要杀他?”
尽管知道不该问,他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让这句话硬生生地说出来。
“酗酒,好赌,懒惰,我每天拼命干活赚钱帮他还赌债换来的就是他的殴打和辱骂。今晚他又像往常那样把我往死里打,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他趁睡熟把他给杀了。现在,我终于解脱了。这种每天努力奋斗填无底洞的日子早该结束了。”
女人边说边笑,眼中却有泪水滚落。
“他对你不好,你是不是一直很压抑?你一直都想杀了他吧?”他大着胆子继续问下去。
女人摇头,“不,我一直强忍着,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够迷途知返,回到之前我跟他简单快乐的生活里去。可是今晚,我终于绝望了。因为我看清了一个事实。”
“什么?”
“幸福生活对于我来说是种奢侈品,是我永远都得不到的。”
刘浪苦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店里没有杂工房间,只能委屈你睡在椅子上了。”
“不要紧的,我睡过桥洞,经常直接睡在地上的,有椅子已经很好了。”
“随你吧。”女人说完,低头继续收拾内脏。
“可是你不用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