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人,今年天气干旱,少雨水,小人家中无所出,请向大人相借米粮······”
一穿着破烂衣服的黔首,畏畏缩缩登上舞台,敲开田氏一族的大门。
“吱呀”
大门打开后,露出田常略显阴鸷的脸庞。
“你要借米粮?”
田常开口的时候,面带微笑。
“正是,还望大人可怜可怜小人。”
“借你一斗。”
田常回过头来,对身后的长子田盤说道:“用大斗。”
“啪”
田氏的大门重新关上。
三个月后。
“大人,多谢大人,小人家里收了粮食,现在前来归还大人借给小人的米粮。”
汉子再度前来,稍微穿得干净了些。
“吱呀”
田氏的大门打开后,田常的脸,笑得跟花儿一样,回头对田盤道:“称量的时候,用小斗。”
汉子运来的粮食,先前已经称量,当然用的是大斗。田氏用小斗称量,他还剩下不少,顿时欢喜起来。
“父亲,我家用大斗借出,用小斗收回,不是很吃亏吗?再说,我田氏哪有那么多的粮食?”
望着汉子欢天喜地的背影,田盤眉头紧皱。
“这哪里是吃亏呢,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一点粮食。”田常厌恶的扫了一眼框里的粟米,“这些小民,目光浅陋,我只需要付出一点粮食,就能收买他们。等到我田氏夺位的时候,他们才不会站出来反对,还会替我宣传田氏的名声。”
“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佩服。”田盤的眼里,迸发出火热的目光。
田氏夺取齐国君位,进位诸侯,田盤同样会水涨船高,成为太子。
“现在让他们占一点便宜,等到我田氏上位的时候,只需要将租税提高那么一点点。”田常举起右手的小指头,“我今天亏掉的粮食,以后就能加倍的收回来。到时候,整个齐地的黔首,都是我田氏一族的佃户。”
田常的神色,显得十分狂热,似乎正看见,国君之位在向田氏招手。
“可是,我家有那么多的粮食吗?”
田盤挠着脑袋,面上纠结。
以大斗贷出,小斗收进。消息传开后,国人皆到田氏借粮,占田氏的便宜。以田氏一族的财力,难免吃不消。
“谁说要用我田氏的粮食。”田常不屑的说道,“临淄的仓库里,堆满了粮食。为父现在担任齐国左相,管理齐国官仓,还担心没有粮食吗?”
“用齐国的粮食,恩养国人,宣扬我田氏的名声。父亲做得高明。”田盤由衷的佩服。
“哈哈,齐国之政其卒归于我田氏矣。”
田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摸着胡须,不断的点头,志得意满。
“不过,这些小民,让他们占了便宜,未必会记念我田氏的恩德。盤儿,你挑选门客中,善于混迹市井的鸡鸣狗盗之徒,去引导国中的舆论。”
笑完之后,田常恢复阴鸷的权臣模样。
“如何引导?”田盤虚心请教。
“为父想了一首歌,歌曰:妪乎采芑,归乎天成子。你让门客到市井中去,传播这首歌。等到齐人都会唱这首歌的时候,齐国必将成为我田氏的齐国······”
“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由近及远,飘飘渺渺,回荡在临淄的上空,敲响在临淄人的心头。
农业时代,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农活歇下来,正是一年中最安闲的时候。
临淄城内,女闾集中的红袖里,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秦军安顿下来后,一支别致的剧团,进入临淄,为临淄人献上名为“田氏代齐”的剧目。
古往今来,窥探高层的权力斗争,底层的小民孜孜不倦。听说秦人将会表演田氏夺取国君之位的内幕,一向安逸的齐人,不淡定了。三三两两,纷纷到红袖里来观看,顺便救济闾中的姑娘。
一直以来,齐人对秦国歌舞的印象,还停留在敲着破瓦盆,扯开嗓子胡乱吼的阶段。李斯的《谏逐客书》中写道: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
亲眼见识到秦国协律校尉谋,组织编排的精彩剧目,齐人才发现,原来秦国的歌舞,还可以表演完整的故事。
三家分晋、美人心计、田氏代齐,展现晋国、楚国、齐国权力斗争的剧目,徐徐展现各大战国的宫廷内幕,齐人一方面感到大呼过瘾,另一方面,心灵则受到剧烈的冲击。
田氏大斗出、小斗进,从来就不是因为田氏仁义,善待齐人,而只是田氏争权的手段罢了。
说白了,齐人只是田氏的利用对象而已。
揭开田氏虚伪的面具,齐人的内心碎裂了。
田氏多年形成的威望,逐渐产生不可修复的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裂缝,会越来越大,直到田氏的威望之墙,最终坍塌。
齐国丞相府,后胜缩在后院的书房中。四展铜灯,立在房间的四个角落,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房屋中央,青铜小鼎里,燃烧着熊熊的炭火。
火光中,后胜微胖的脸庞,怔怔出神。
“相爷,这几天,蒙将军带人修缮桓公祠庙,寻访姜、管、鲍、晏等家的后人,着人大肆宣扬齐桓公、管仲的功绩。秦军中有个叫谋的协律校尉,编了一出戏,名为《田氏代齐》······”
交接完临淄的政务,后胜安心呆在相府中,低调做人。相府的舍人,成为后胜的眼睛,随时汇报临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