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边上有一棵高大梧桐树,枝桠最高的地方有四层楼那么高,夏天的时候,繁枝茂叶几乎可以遮蔽住整栋旧式居民楼,为楼里的居民挡去夏日的燥热,所以深受周围居民的喜爱,舍不得砍掉,久而久之,便越长越大,越长越高,变成了现在的人样子。此时叶已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树杈,是一种高大的寂寥。
美美此时蹲在一根树杈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它所在的地方离地有两三层楼的高度,也正是这高度,吓得它进退不得。
凌湛抬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美美的处境,不知怎么是好,又怕吓到美美,便轻轻唤了一声“美美”。美美认出她来,小声地回应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别怕,美美,”凌湛仰着头,就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对着害怕的猫喵说话,“我马上救你下来啊,你别怕……”
说着,凌湛环顾四周,察看了一下地形,小巷两边是两米高的围墙,梧桐树生长在围墙里面,但许多枝桠都伸到了外面,她决定先爬到围墙上,再从那里爬上树去把美美抱下来。
她往后退两步,准备一个助跑爬上墙头去,脚上刚一发力,只觉得脖子上一紧,脚步在前身子在后,整个人呈一种奇怪的姿势往后倒。
“老实呆着。”莫君昊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接着,在凌湛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莫君昊已经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走到墙边猛地一跃,快得叫人看不清楚,人已立在墙头。
“你慢点。”凌湛看得紧张。
暧昧不明的灯光下,凌湛不知道莫君昊是不是对自己笑了一下。
莫君昊虽然穿着衬衣和西裤,但动作极其灵敏。他手臂一伸抓住上方的一根树杈,然后用力一跃,长腿便攀上上面的树杈,整个人利落地翻身上去。即便是必须要抱着树干才能往上爬的地方,他的动作看起来也是那样帅气。
美美所在的树枝是斜着向上的,而美美呆在树枝末端的地方。莫君昊躬着身子顺着树枝的方向靠近美美,动作十分小心安静,怕惊动了它。所幸美美很聪明,知道他是来救它的,所以乖乖呆着一动不动。
莫君昊再往前走了两步,树枝开始明显地晃动,美美紧张地左右张望,他立刻停下来,等待树枝稳下来。凌湛在地上抬头看着,紧张得抓着身上的外套一动不动。别的人也和她一样紧张,大气都不敢出。虽说莫君昊是出了名的厉害,身手了得,但那是用来别的地方。上树救猫?那绝对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莫君昊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树枝很可能断裂,他和美美都会掉下去。他慢慢蹲下来,伸出手,以尽量温柔的声音引导美美向他靠近。
“来,美美,过来……”
美美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慢慢地朝着莫君昊的方向挪动。
凌湛紧紧抓着外套,心揪成一团,嘴里碎碎念着“慢点,慢点,小心,小心”,音量却不敢大了,怕惊动了美美。
小动物和人是一样的,有不同的情绪,开心、伤心、委屈、恐惧,等等。更多的时候,他们更像小孩子,需要人给予更多的关注、关爱。
终于,在一片压抑的呼吸声中,美美越来越靠近莫君昊。莫君昊看准时机,长臂一捞,把美美抱在手上。美美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手臂上,乖乖地不动弹。莫君昊再沿着来的路慢慢往回走,因为一只手上抱着美美,只有另一只手用来扶着树杈,动作反而更慢了。
眼看莫君昊慢慢退回来了,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往下掉。美美发出一声惊慌的叫声,凌湛倒吸一口凉气,一直在旁边沉默观察的几个壮汉一下子冲上去围起来,准备以肉作垫接住掉下来的莫君昊,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同时,莫君昊在空中猛地将手一抓,嘭,一声闷响,整棵树都颤抖起来,他也稳稳抓住一根树枝。现在,莫君昊单手吊着树枝上,另一只手上仍牢牢抱着美美。他停了一下,依靠着手臂的力量,带动身体往上升,臂膀上强壮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衬衣。然后,身子一个轻巧的上跃,双脚在树杈上找好着力点,再用力一蹬,翻身上树。
凌湛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外套递给一个壮汉,自己则迅速爬上墙头,再攀上树杈,去接应莫君昊。
莫君昊把安然无恙的美美交到凌湛手上,看着她满眼的笑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是让你在下面等我?”
凌湛撇了撇嘴,眼中的笑意不减,“我来接应你呀,你摔断了胳膊腿儿的倒没什么,我的猫可不能摔到。”
莫君昊不乐意了:“猫有九条命,我只有一条。”
“但是你一定长寿的,你没听说过吗,讨人嫌,活万年。”
“……”
莫君昊直想把她那张伶俐得不饶人的小嘴堵上。但他还是决定暂且不和她计较,一把扣住她的细腰,说:“抱紧。”
抱紧什么?凌湛拿白眼斜他,还有这样直白地占人便宜的?
莫君昊看出她眼中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用力地扣紧她的腰,将她抱起来,然后从墙头跳下来。她在莫君昊怀里,美美在她怀里,他们抬头看着莫君昊的侧脸,发现那锋利的轮廓在夜色中变得温柔。
“谢谢。”凌湛说,不管他们之前有多么不愉快,他毕竟救了美美。而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莫君昊眉毛一抬,不动声色,“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