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有些逡巡的眼神去环顾周遭的时候,凌玥这才看到了原来知秋也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我们现在是出府了是吗?”凌玥已然认出了这是哪里,她挑起马车内壁挂着的帘子望向外间。
还是无影负责驱车,只是他技术再好,这终归也是上坡路,难免颠簸磕碰。
“回姑娘,其实,其实……”知秋欲言又止,很像是怕凌玥苛责的样子。
“其实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我还会骂你吗?”凌玥本来是满肚子的火气,但一看到知秋这个样子,现在居然都能被气笑了。
知秋纵然是感受了她的怒气,但也应该熟知她的脾气秉性,是绝对不会把火气撒到知秋身上的。如此一来,那副怯怯的样子岂不就是故意做给她看了?
知秋哎了一声,终于接上了之前没说完的话语:“其实婢子也觉得无影少侠没有做错。您想想,这么危险的事情,您怎么能不顾虑到自己的安危呢?”
“那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凌玥不再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上面。不管心里有没有愧,也不管凶手会不会上钩,反正人都离开了,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功夫。
只希望那凶手还不会牵扯出更多棘手的麻烦。
“无影,你知道了道士的下落吗?”凌玥换了个方向挑起轿帘,露头去问外面驱车的无影。
无影的背脊挺得笔直,人虽然全神贯注地驱车,可是一直都分神在了后面马车中的凌玥身上。
因而立马就能回话:“樵夫被我围堵在了半路,与他相交的道士自然便道出了实情。”
相交的道士?凌玥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看来他们现在要去的方向便是道士真正的结庐之地了。
“姑娘,我们要去找的道士究竟是谁啊?”能让姑娘不远万里来到莘陵,还不惜一切地打探寻觅,知秋直觉,应该不会仅仅只是拜师学艺那么简单。
“他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凌玥弯起唇角去看知秋,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笑容太过刻意,刻意到虚假,但原谅她现在只能说这么多。
马车便在一路向前攀爬的颠簸中又走了许久。
事实证明,这荒山并非浪得虚名。越是往高处行去,这山势便是愈发地陡峭险峻,凌玥即便隔着一辆马车,也能听到前面拉车的马匹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到了。”被颠得头昏脑涨的凌玥下了马车,这才发现,所谓简朴至极的隐居结庐并不如她想象地那般清苦。
好似是数间大大小小的屋舍并在一处的道观,虽无甚人烟,被掩没在山林之中,却也能自成幽静的一体。
“这是他住的地方?”凌玥揉了揉双眼,很难相信眼前这些气派的建筑是道士所住的隐世之地。
“他等在里面。”无影点了点头,算是了默认。
数百级石阶的高度让人不能轻易便望得到头,稀薄的云雾缭绕在山峰之处,凌玥一个深呼吸,方才提起裙摆:“我们走吧。”
华珺说的话还言犹在耳,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简直就是一无用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道士,他会盯着星海冥想发呆,他拥有的是别具一格的观星之术。
只是,观星推测命运一说,实在受着很多现实的牵连。一个稍有不慎,惹了旁人的不快和诸事的不顺,引火烧身的便是自己。
跨越了上百级石阶,寒风钻入衣领都和细密的汗水混在了一起,凌玥连打了几个喷嚏,才终于在殿前站定。
“前辈,您在吗?”又等了片刻,殿内殿外却不见半个除却他们三人以外的人影。
“无影少侠。”知秋也感觉到了阵阵的冷意,有些瑟缩着在原地跺脚:“你不是说道士在等我们吗?”
“高人避世,总会在意排场派头。”无影抱着双臂,双目轻闭,背靠在了一根上方雕有麒麟的石柱栏杆上。
“嘁,什么排场派头!”知秋忍不住轻言嘟囔了一句。都是混不下去了的人,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还敢摆架子:“这里都快冻死了。”
“既是有求于人,那候些时候也是应该的。”凌玥用眼神向知秋示警:“更何况,你听不出来吗?”
听不出来,无影那些话表面上去看,自然是在帮着无甚交集的道士说话。可是细细探究一番,还是不难发现,无影巧言贬低道士才是他真正的心里话。
虽然知秋的言语中多有不敬,可这个道士的做法确实不太合乎规矩常理。
都知道有客求见,不管内心里是不是愿意,都不能把人无缘无故晾在这边吧。
“我见很多高人都是如此。”凌玥忙着安慰知秋:“考察一个人的品行如何,是否能担当大任,都是这样的。”
“高人?”知秋歪着头左思右想了许久,都想不到自家姑娘深居闺阁,哪来的机会见到高人:“您什么时候见过高人?婢子怎么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凌玥干脆别开头去,将眼神挪到了脚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那些高人自然都是她在哥哥拿来的各种话本子里见到的。
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的效果应是不相上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光哥他都认为读书过多便会读成书呆子,半点不知变通。
凌玥对此却是另有一番见解,正如她自己一般。明明十多年的光阴当中,除了京都,除了侯府,她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对于外界那些浩渺烟海之事来说,她唯一了解的途径便只有不会说话的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