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皲裂的双唇艰难地翕动着,半晌,葛尔终于做出了他的决定:“撤退!”
这一声声响是从腹腔之内而起的震鸣,回荡在还算空荡的山间,很是经久不息。四下里一时交战不止的双方不禁纷纷朝两人这边看了过来。
葛尔任由像是被剜掉一块肉般可怖的半边脸颊鲜血横流,他踉跄了几步:“撤!给我撤退!”
“走,走啊!”有几人不消思量,便已经开始附和了起来。
葛尔很是不满地在人群里瞪了了几眼那附和得起劲的族人,方才回瞥了苏云起一眼:“既已按你说的撤兵,那你是不是也要兑现承诺?”
彼时的他半边脸都肿胀了起来,那红到发黑的血迹甚至都有些干涸结痂在伤口附近。
自然很是狰狞可怖,但落入了创造它的苏云起眼中来说,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葛尔生得魁梧壮大,如今脸上添了这甚大的伤疤,倒是与其人很是匹配。
收了长枪,苏云起手握着枪柄便是往地上一插:“那是自然。”
葛尔啐了一口,很快抓起被苏云起的长枪挑断在地的护甲愤愤然离去。
尽管是敌我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但葛尔并不是会出尔反尔的小人。这一点,苏云起还是知道的。
望着葛尔带兵撤退离去的身影,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人往往就是这样,心内紧绷的弦一旦松了,连带着身子都松垮了下来,浑身提起的力气恍然散去了大半。
苏云起不禁弓起身子,咳嗽了好一阵。
“将军!”罗伦就在附近,见苏云起身体有异,立马赶至:“你没事吧?”
苏云起摆摆手又挺直了脊背:“你去找隆昭朗和左右先锋来,让他们清点一下现在军中的伤亡情况。”
今日这一战,是用了些小聪明才瞒哄过了葛尔。下一次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是。”罗伦亲眼见证了少将军一人力挽狂澜的模样,心中不觉对其敬佩更深:“只是,将军您的伤?”
苏云起微笑着说了几句无妨,便又催促道:“还不快去,清点完毕之后,速速来报。还有,让隆昭朗来见我。”
纵使他招式功力都不输人,又抢先得了先机。可那葛尔剽悍的身躯可不是白长的,单凭他身上的一身蛮力,着实让苏云起费了不小的劲。
受伤自然是没有的,但是苏云起却在和葛尔的交手中岔了气。不敢在人前表露出来半分,因此一直凭着一口气在硬扛。
“禀少将军,隆副将带到。”罗伦很快带人清扫完了战场,着急回禀。
“隆昭朗!”苏云起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反复了一遍:“你们先忙去吧,我有事要同副将聊聊。”
隆昭朗有些难安,站立着不大自在:“少将军,你要和属下说些什么就快说吧,那边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那边,是哪边?”苏云起转过了身子,正对着隆昭朗,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真是活见了鬼了,隆昭朗的一颗心砰砰乱跳,明明自己大他许多年岁,在战场上的资历也不亚于这个苏云起。为何,为何这小子就是一个眼神,就把他唬住了呢?
隆昭朗以手抵唇,借着咳嗽掩饰心底乍起的慌张:“许多兄弟战死了,属下自然得……”
“兄弟?你还好意思提这两个字?”这话完全把苏云起激怒了,他一把拎起了隆昭朗的衣襟就将他往自己身前带动几步:“我问你,白日的那些军资,是谁允许你拿来庆功的?”
一时语塞,隆昭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对答不上来。
“好啊!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苏云起撤了加注在手中的力,这力撤得突然,反而让隆昭朗连连后退了数步。
“你往日便贪功冒进,好杀战俘不说。如今缴获了敌人的军需物资,既不检查是否存有异样,也不向上级报备,就私自启用。”论起这个坏事的隆昭朗,苏云起真是不吐不快。
要不是各人有各人的牵绊,又加之抛却杨潘,这个隆昭朗的功绩在一众苏家军当中是最为突出的。陛下因此有令,他这才不得已默认了隆昭朗为副将的事实。
可现在看来,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这个决定是完全错误的。宁愿此行没有副将,也不需要选这么个好大喜功的蠢货来处处碍事。
“少将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属下可不服气。”隆昭朗还一脸委屈不平的样子,当着苏云起的面便开始将他数落了起来:“你是苏家军的将军。现在出事了,需要担责了,你就想到我了?”
说到动情之处,隆昭朗还叉起了腰来:“要我说,吃败仗最大的责任就在你不查的事实上,可你倒好,却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我的头上!”
真是长了一张利嘴。苏云起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冲上去将眼前的这个人撕扯个干干净净。
深呼吸了几次,苏云起才缓缓睁开双眼,喝住了欲要转身离开的隆昭朗:“你给我站住。”
“少将军,您可还有什么事?”隆昭朗脸上浮现出了很是少见的轻浮样子。显然是为刚刚他把苏云起说得哑口无言一事而沾沾自喜。
“其一,我并没有将责任全部推卸于你。属于我的惩罚,我自会在军前领罚。其二,身为副将,苏家军的规矩你不是不懂,可你却在用切实的行动在向我挑衅是吗?”
苏云起问出了这些话后,也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干脆摆了摆手:“协助罗伦他们清点伤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