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静心思虑,其实不过只是要思虑思虑让苏老将军如此反应的症结所在。
有些决定,是要靠着计策的实施加以辅佐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决定。
说出来,就是失了先机,反而不灵验了。因而,苏云起并没有当着林伯的面多解释什么,其实说与他听了,回头自己的原话又指不定会源源不断地流向祖父那里。
费时费力,还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他向来不做。
凌珏从婢女明月的手上夺过自己的织锦大氅,毛绒绒的皮毛被抓紧在手间,明明暖的只有手臂这一部分,可身子却从里到外都烧起了一层怎样也扑不掉的火。
门窗大开着,夹带着天地间不知如何形成的冰霜,凛凛的寒风扑了满面,直吹得屋内站立着的一时僵持不下的几人瑟然发抖。
经过了刚才激烈的一番你抢我夺,织锦大氅早已不在她的手上,可是明月的指尖还依旧不肯放弃地扯着大氅因为搭在凌珏的手臂上因而自然垂下的一个小角,“珏公子,您就别犟了。再这样下去,大长公主该生气了。”
明月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朝着凌珏狂眨着眼睛,就是希望对方能看懂她的眼神示意。哪怕凌珏的心中此时是存了诸多的不满,也万不该选在这个时候纠缠不止,至少不要在大长公主的面前再顶风而上了。
可惜明月的心思终归还是白费。凌珏的眸色一如方才的冷冽,说出口的语气也是冰冷到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过了半晌之久,才从唇间吐出了两个字:“放手。”
“大……大长公主。”明月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还当真因为这么一句冷喝就给松了手下的力气。
她不松手会被近在咫尺的冷如寒冰的一张容颜给恐吓到半死。可下意识地一个反应,松了手之后,明月才知道,自己身后气息不平的大长公主亦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明月僵立在原地,觉得屋外宛如刀剐剑刺一般的凛冽寒风阵阵袭来的时候,绕过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哪怕是裸露的头部和面部都不是被侵扰的对象,它们独独只驻足在了她的双脚之上。
“你退下。”这一声对于一向尊贵矜持的大长公主来说,实在显得声如洪钟,甚至都达到了振聋发聩的程度。明月慌忙扭头去看的时候,这才发现大长公主的面色一片潮红,其人胸前也不断起伏着,被珏公子激起的情绪似乎总也得不到平复。
这声吩咐来得太过及时了,及时到让明月感觉自己终于如蒙大赦,继而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回道:“是。”
明月很快收敛好了神色退守一旁,只留眼眶里的两只黑色眼珠偶尔滴溜滴溜地转了几转,却是大气都不敢喘。
没了明月这个身影作为母子二人之间的屏障,凌珏和蓼阳之间的冲突更甚。
一个终日看上去无甚情绪起伏的人,现在的面部表情只满布着愤怒二字。
而另外一个,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尽管一直都是谦逊有礼,可眼下冷漠起来,却比冬日彻底裸露在寒风当中的肌肤皲裂之痛还要更甚几分。
“你想干什么?”蓼阳大长公主毕竟是从皇族出身,言谈举止到了此时此景之下依旧是很有教养。
即便是眼下的气急,即便因为震怒而迅速升起的潮红占据了整张面皮,直至都快蔓延到了脖颈处,她看上去也还是有一种旁人拥有不了的自然外露的气质存在:“你又能干什么?”
“儿子至少做不到你这样。”凌珏腕间一抖,直接将护在怀里的一团大氅就此抖开。
看着他不慌不忙却略显笨拙的动作,蓼阳便知道,凌珏还是心急了:“我这样?你倒是把话说说清楚,本宫哪样了?”
不过一个转眼,凌珏已将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肩上,抬眼望了望屋外廊下的灿阳:“我做不到像你这样铁石心肠,即便是阳光直射下来,也照不暖你这一身的铜筋铁骨。”
那阳光极其灿烂,在一片失色的憔悴冬日里,应该是唯一有颜色且唯一能发光发亮的东西了吧。
可是,他不明白,便是连四时变化这样无力改变的事情,都尚且还有它们的可取之处在。为何作为母亲的她,就能对亲生骨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等会儿,你站住。”蓼阳追了几步,又气又急,一个挥手间,便是一只粉彩鎏金细瓶应声而碎,七零八落狼藉地铺满了一地。
鲜血如注,滴答滴答地像不断的雨幕一般,纷纷然全部滴落在了碎掉的碎瓷片之上。
大长公主却是面色无异,手掌掌心被割裂了一大条口子,她只是一声不吭地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生怕她一个不留心,凌珏便走掉了:“这事有隐情,你听……”
“对。”凌珏点了点头,背影矗立在那里,金色的光芒投射下来,只在他的四围洒上了一团稀薄的金粉,正好勾勒出来一个身姿匀称挺拔的黑色剪影:“所以我没有再过问母亲这么做的原因。”
蓼阳悄悄松了口气,还以为这是凌珏态度有所缓和的意思,却不想凌珏的话还远远没有说完。
“我不过问,你就不打算说?”语气的突变实在太过锐利,蓼阳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接,其实凌珏却根本没有要她回话的意思,自顾自地下去:“其实这也算是两相无碍。但我现在要去寻玥儿了,你为何还要拦我?”
这言语好比一根锋利尖锐的银针,一扎还偏生就不偏不倚正中了心口的位置。蓼阳的心中不由地跟着一痛:“事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