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拍案而起,扬长而去,竟是一句话也再没有说过了。明月预想过各种主子生气的表现,却万万没有想到,主子居然只是气急离开了!此情此景,居然就只是走开了?
明月拽拽裙角,赶紧飞奔着追了出去:“大长公主,您,您不必和赵姨娘计较的,且不说瑶姑娘资质平平,就是,就是咱家玥姑娘自小与陛下一同长大的那份情谊,她就比不了。”
大长公主一路上话也不说,直到走回雅兰轩才开口:“明月,关门。”
明月赶紧照做,把门合得严严实实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暴风雨可不好扛啊。
“本宫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吗?”大长公主的声音响起,不过比想象中的要平稳得多。
明月点头,悄悄打量着大长公主的神色。
大长公主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你都这么认为,那赵氏想必也被本宫骗过去了。”
明月打小被大长公主买入府中,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大长公主的印象就只有四个字“不苟言笑”,是真的不笑啊。起初,她还以为这只是公主的修养,后面才意识到这是大长公主真的不爱笑啊。最起码,以她十多年的观察来看是这样的。明月艰难开口,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是,是婢子眼花了吗?大长公主您笑了?”
经明月一番提醒,大长公主才发现,自己刚才是真的笑了。她轻轻咳嗽以掩饰笑意,真是讽刺,自己难得一见的笑容居然要拜赵氏所赐:“本宫并未真的生气,只是不想让她们母女二人将来成为玥儿的阻力罢了。”很多事情就是要防微杜渐,等到初见苗头,八成已经来不及了。
明月苦笑:“婢子,不明白。”
大长公主也懒得解释,只是说道:“本宫越是反应激烈,就越能激起赵氏说出真话,既然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免得被人看破。”若没有她的咄咄逼人,怎会有刚才争锋相对的局面。赵氏那个女人,心计有余,定力不足,只要稍加引诱,自然就能套出她的计划。
凌瑶想做皇妃,赵氏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把她推到那个高位。而她,从小长在皇宫的大长公主,根本不想让玥儿和皇室再搅和到一起,因此皇妃之位,是根本不曾想过的。现如今知道了那二人的野心,可得早做防范才是。不然,就凭她们母女二人的心眼之小,这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好,若真走了运,飞上枝头,玥儿和珏儿可就都麻烦了。
“先下去吧。”大长公主揉揉隐隐做痛的眉心,恍惚间才想起前些日子尚未抄完的佛经还搁置在那案前。明月依言退下,大长公主从案前拈起三根香来,目光从佛经上一掠而过,心中非但未能觉得安稳顺畅,反而越发地晦涩难舒起来。
刚才和明月说的那番话,其实也不尽然是真话。这么一思虑,当时拍案而起,也不知是戏码,还是情之所至。生气确实是有的,只是没有像表面表现出来得那样明显而已。为人父母者,自然万事以子女为先。更何况,她的苦难犯不着让玥儿重蹈覆辙。玥儿与那昔日的东宫太子,如今的九五至尊之间,未必就没有那样的心思。她不想让玥儿再和皇家有所牵扯所言不虚,可不忍棒打鸳鸯也是发自真心。
画舫在渐渐散去的雾气中前行,江面一派风平浪静,凌玥闲来无事就又跑到了船头远眺,对于自己母亲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
粗布麻衣的船夫走近,他并不是凌府的下人,只是侯爷为了家眷出行更为稳妥安全特意找来的一个深谙水性的船夫而已,因为是外面的人,也就不懂世家门阀的那些礼仪规矩,见船头的小姑娘衣饰不俗,便笑道:“小姑娘,这外头风大,你去里边歇着吧。不用一会儿,咱们就到了。”
凌玥平时伶牙俐齿,可一在陌生人面前就不善言辞了,她点点头:“哦,好啊。”不情不愿地往里走的同时,还瞥了一眼平静如一面镜子的江水,不停腹诽,还说什么风大,谁家风大连一丝浪都不起的啊!
回了房间,确实如船夫所言,身下的椅子还未坐热,就有丫鬟们四处走动。
凌玥朝知秋和夏桑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你们去看看,这是到了吗?”夏桑这个丫头,和知秋一样,都是凌玥身边的一等丫鬟,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用起来总是没有那么得心应手。难道说因为名字的缘故?自己偏爱秋季,所以更喜欢知秋多一点?
夏桑和知秋推门而出,不到片刻的功夫,二人便都笑着回来了:“回姑娘,到罗庭了。”
罗庭,沿着漓水一路南下便可到达的一处小城,自是比不上京都的繁华了,可一向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们哪里会在意这些。越是偏僻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往往越有吸引力。只是,罗庭往南不足百余里就是天盛与颐凰的交界处了,战乱之患没有一日不让国君忧心。
凌玥忍不住鼓起掌来:“在江面上漂了三四天,我走路都软绵绵的了,现在总算可以上岸透口气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边界处再怎样乱,离这里还有百余里的距离,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烦忧的地方。
罗庭的地方官员听说打从京都来了平阳侯府的家眷,此刻端正了站姿在码头翘首以盼。人人都知道,这罗庭八百年都不会有达官贵人光顾,若想再在仕途一拼,这回毫无疑问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根稻草不仅能救性命,还相当粗壮。
凌玥走在凌珏身侧,用只能他们二人听见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