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时辰还早,那这早早地便就歇下,又是几个意思?
可能是凌珏语气当中的惊讶太过明显,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仆人不禁顿了一顿,回过身来:“公子不知,庄主染病日久。听从大夫的嘱咐,这些日子以来,服了药就要及时歇息了。”
“那这个时候……”什么样的病在静养的时候,连正常的作息都会打乱:“在下贸然前去,怕是会打搅到庄主了吧?”
按照仆人话里话外的说法,他想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凌珏不可能听不出来,只是,无缘无故山庄里进来了他这样一个生面孔,是不是很不合时宜?
“公子放心。这个时辰,庄主的药才刚刚煎好,时间上还来得及。”仆人可不止是说说而已,果见他步伐迈得更快了一些。
“嘶。”凌珏咬了咬下唇,这白羽山庄似乎处处透着古怪。但就是让人不知从何说起,这古怪也就变得好似正常了起来。
“公子请先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进去通传一声。”仆人扣了扣房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之后,才推门而入。
似乎就只有那么几句话的功夫,凌珏面前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庄主有请。”
“多谢。”这回的仆人可不是方才那个,不过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在下凌珏,是于恒的好友,此来也是我们二人有事相商。若哪里有叨扰了庄主的地方,还望庄主海涵。”于恒写给自己的信里,并未有特意指明嘱咐过什么。
饶使他真的想要将身份做隐瞒,于恒这边事先没有通过气,也是不成的。
倒还不如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也好过事后让人家起疑,挖出来更多的秘密才是。
“凌公子多虑了。”庄主惨白着一张脸,明明屋里是被火炉烘得发热发烫,可他还是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了厚厚的被褥当中。倒好像,是身处严寒一般的彻骨寒冷。
本来没见面之前,凌珏心里或多或少都对这个庄主存了疑虑。可直到真的见到了他本人,这些疑虑却又不得不被全数打消了。
病重体虚到如此症状的,凌珏此前可从来没有见过。说不得,世间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呢!
“你是客,有朋自远方来,我这个做庄主的又哪里会嫌麻烦呢!”才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见庄主的唇都泛起了白来,甚至就连气息都是很难以为继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个样子,凌珏的心内都不由得为之一颤。
“小禄,带凌公子去见于恒。”庄主喘着粗气,还不忘了安排庄内的事宜。
于恒在山庄当中占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位置?凌珏总觉得,绝不会是一个门客之流这样可以简简单单概括而过的:“凌某就先告辞了。”
一切,还是得等见到于恒才能有进一步的推论。当然,比起这从天而降的疑虑,凌珏还是更想知道,于恒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吩咐带路的小禄就是方才一路领着凌珏见过山庄庄主的仆人,离开了庄主的房间,他的步子都不自在地轻盈了许多:“凌公子,这边请。于公子就在这边的厢房当中。”
临近沉沉的夜色将要降临,那一个对他而言很是熟悉的身影却独自坐在庭院当中的石桌前,暗自出着神。
“你先下去吧。”凌珏伸出了手拦住了欲要上前代为通传一声的小禄:“我自己来就行。”
于恒一个人坐在黄昏暮色当中,活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对什么都丧失了基本的兴趣,真是好生无趣。
“说好了醴临,怎么跑来白羽山庄了?”凌珏走近,看着于恒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萎靡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于恒自从上了山庄,便每日都在等着凌珏的到来。只是,日复一日,他等了许久,可从来也没有见到过凌珏的身影。
直到,此刻的发生,真像是梦里的场景一般,如此的不切实际。
于恒反应慢了半拍,却也迟迟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怎么?不是你叫我来的?现在怎么倒不认识了?”凌珏一步上前,径直掀起衣裳的下摆来,兀自坐在了于恒的对面。
“只是没有想到世子会突然过来,很是吃惊罢了。”于恒的双唇一下子便就干涩起来,他实在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你不吃惊吧?”什么吃惊,真是无稽之谈,纯粹是完全没有边际的言语:“先告诉我你老家在醴临,然后又故意让我去了你家,看到筋脉寸断的大郎瘫痪在床。最后,再留给我一张地图。”
凌珏抬手轻轻扣了扣石桌的桌面,思忖了起来:“说吧,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于恒就空无一滴酒水的酒杯彻底搁置下来,只看向凌珏:“那时在京都,有太多的话,我想说却不能说。”
说实话,因为徐修一案,让凌珏对于恒生疑开始,再到其人到了侯府府门前请罪告辞为止。凌珏都没有去往事情或许还另有隐情的方向想过。
直到,于恒提起了醴临,话外之意分明是在变相地告诉他,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集还远未停止。那也就是说,只要他人来到了醴临,于恒便就有机会去说出真心话来。
“这年头。”于恒不喝了,凌珏却接过其人手中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听个真心话可着实不易。”
可不不易吗?还得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醴临走上一遭。虽然此行的目的旨在躲避官兵的追捕,可兜兜转转的,不还是来了吗?
之前的几杯酒下肚,此刻将于恒的胃里热得火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