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许巫医你就不必操心了。”里正的儿子仍然固执己见,一定坚持许七要把那些东西的名字告诉给他:“只管先把要搜集到的东西先告诉我。”
不管他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个南墙,看来是势必要撞的了。再者言之,这世上也没有劝人袖手旁边不作为的道理,更何况,人家相互之间的关系是父子。
他的确没有那个必要:“其他的都还好说,便是药材珍稀,但寻常药铺应都有存货。唯有一点,珊瑚研磨出的粉,世所仅见,便是你有钱,也或许收不到。”更别说,六福村的村人世代种地,哪来的钱财用以支撑这样大的开销呢?
里正的儿子眉头微微拢起,脸上总算是有了些正常人听闻这言语的反应。当然,许七的本意也并不是让人知难而退,他不过是把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出来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正的儿子一连消失了好多天,村里村外再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整个人仿若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可循。
许七自然是知道他应当是出去寻那些珍稀的宝物去了。但几日的光阴,足够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里正的身子一点点地衰败下来。似乎唯一能够支撑着其人拼尽最后一口气息的,便是他还想着要在合眼前看自己的儿子最后一眼。
“哎。”这种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可是再见一次,许七还是喟叹不止。这就好比那些用文字记叙下的故事,即便是不忍卒读,可它们带来的悲伤还是会随时随地地汹涌泛滥在四肢的血液里。
“许,许巫医。”现在仅仅是这三个字,里正都说得异常费劲。他那一双惨白惨白的双唇抖动起来似乎都失去了些力气:“若是,若是他回来了……”
里正这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着急地交代临终遗言的吧。许七一口回绝:“有什么话,你自己去同他说。我从来不替人传话。”
有些话,便是善心,可换了一张嘴来说,那意义都是相去甚远的。
里正默了声,说完那简短的几句话,他也确实是无力了。更何况,活了这么大的年岁,许七并不是不讲人情的,这恰恰是其人太讲人情的表现。借此来激他再多熬些时日呢。
可他又能熬多久?估计也只是一时片刻的事情了。
夜半敲门声不断,直将暂时寄宿在里正家的许七从床上惊醒了过来。他随手抓起了自己的一件外衣随便一裹便出了门:“是你?”
里正的儿子回来了,其人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疲乏的身姿裹挟着一夜的长风,就这样绕过了懵懵懂懂的许七,径直进了屋里。
“许巫医。”里正的儿子将肩上重重的包袱解了下来,只咣当一声声响,终于是将许七远走的神思拽了回来:“你快看看,是不是这些东西?”
许七咽了口口水,应声凑上了近前,借着那一豆烛苗,他总算是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并且一一翻数了起来:“你,你竟然都找到了?”
这些东西,即便是给了身在京都的贵胄之家,想要聚齐,也不是一朝一夕眨眨眼的事情。
里正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许七的目光都凝滞在了包袱上,久久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来。只有一张愈渐凝重的面色在灯光下异常明显。
里正的儿子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许巫医,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
他将那包袱一推,直接拣了几件最上面的就塞到了许七的手上。
“哎。”许七迟愣地应下。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许七大可以拿着那些东西将里正的一条命保住,凭着他们巫医的不懈努力,疫情也应该渐渐得到了控制。
这所谓的控制,可能是大众口中所流传的那样,皆被付之一炬。也有可能是被表象所掩埋的一桩秘辛,巫医使得瘟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他们却不知为何将命断送在了这小小的,不起眼的一个村子里。
老妪不说话了,似是又陷入了一种纠结难为之中。
剥丝抽茧对于一个大理寺卿来说并不算难事,许临夏就算拿着眼下的这些线索,也可以复原出当年的旧事来。
只是,他不想因为自己一人的论断,再使得任何人去蒙受到不白之冤了:“后山上,那是你们六福村的乱葬岗吧。”
老妪的瞳孔一抖,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怎么会料到,这外来路过的两个人,在他们村子里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就挖出了这么多的秘密:“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都认为,巫医是死有余辜。可你说,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许临夏尽管还是没有能看到事实原本的样子,但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巫医一脉的遭遇是另有隐情的。
老妪也是当年过来的老人了,巫医前后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情的那个。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做不到将心比心,可自己的一颗良心却还是在时时跳动的。
这几年里,她也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不……不是。”
“京都里有一个人人称颂的名医,名为华珺。他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可谓是当世唯一可担得起再世华佗的那个人。”许临夏哀叹了口气,他既是为官,本不该掺杂有太多个人的情感。
只是,华珺的确是冤,不该就这样离去:“这位再世华佗如今落了难。名誉就此扫地不说,便是性命都难保。不因其他,只因他是一名巫医。”
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