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域一片死寂。
到处都是散落的巨石,横七竖八地立着,如一座座无名的墓碑。
江灵和白冰蜷缩在巨石堆下,几乎脸贴脸,肩碰肩地抱着,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苍白。
在静谧中呆愣了良久,江灵才意识到危机暂时解除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还搂着白冰的后背,便慌忙撤回手,身子往后面缩了缩。
可是如意袋的空间狭小,周围又被石头积压着,江灵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到后背顶上了一处坚硬的所在,立刻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继续缩着。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江灵为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抬眼便对上了白冰安静的睡颜。
如意袋内里发着荧荧冷光,光线柔和,恍若人间月华。白冰刀削石刻的轮廓,阖住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毛,挺翘的鼻梁,紧紧抿住的嘴,还有脸上残留的血迹,全收入江灵眼底。
君子容颜世无双,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是神仙落劫,是倾世明珠。
凡人只消看他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而此刻江灵与他距离不过一寸,心神都被这一眼晃得一滞,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才无比艰难地小口把气吐出来。这一番折腾,身上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而白冰,仍静静地昏睡着,带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远感。
江灵只得闭上了眼睛,待到脸色的燥热没有那么明显了,才小心地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轻轻地唤道:“白——冰?白冰?”
她伸出食指触了触他的肩膀,他没有动。
江灵着了急,食指有些颤抖地伸到他的鼻翼下,感受到一股微小的气流从指背上流过,才松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江灵的心里蓦地升起一种极大的满足感,眼眶一酸,几乎要落泪了,可是白冰的脸就在近前,她觉得落泪都是对他的亵渎,忍了又忍,勉强将眼泪憋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白冰脸上还沾了血迹,便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角,轻轻地擦拭起来。
她的动作如此轻柔,小心翼翼,神色又是如此虔诚,光看着她,你根本猜不到她只是在帮白冰擦脸。
她一下一下地擦拭他的脸,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白冰,你快好起来吧!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诚心祷告,白冰的眼睫毛突然颤了颤,嗓子里逸出一声又轻又短的呻吟,把江灵吓得动作一顿,马上抽回了手。
白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晶莹如霜的眸子森森地盯着江灵,江灵的呼吸都被他看丢了,却见他的神色忽又松了松,漆黑的瞳仁重新落回瞳孔里,换上一种平静的目光对上了江灵的脸。
他嘴唇微张,皱了皱眉头,道:“你没事吧?”
他们距离不过一寸,呼吸声都彼此相闻。白冰说这话时,江灵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便愣了神。
看到江灵的反应,白冰挑了挑眉,竟然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知是真得觉得好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笑了。江灵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呼吸又丢了,再次把自己憋红了脸。
白冰收起笑容,眉尖跳了跳,而后轻轻蹙眉,似乎在忍受着痛苦。江灵赶忙出声问道:“你的伤……”
白冰闭上眼睛,截住了她的话头:“没事,调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江灵只得住了嘴,任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冰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脸色终于褪去了病态的苍白,目光淡然地落在江灵脸上,问道:“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江灵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地垂眸想了一会儿,才慢慢抓住理智的尾巴,找到了话头,却不敢直视他的脸,依旧垂着眼睫道:“我本来跟刘慧珠一起去乡下避难,刘慧珠是春来客栈刘老板的女儿,我们在那里遇上了孙虎,孙虎说……”
江灵叙述地颠三倒四,磕磕巴巴,中间还停下来想了想才继续说,她自己都觉得丢脸死了。
可是说着说着,她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连起关于静湖的回忆。
那个时候,她最喜欢下雪了。因为每年冬天第一次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白冰就会醒过来,重新出现在静湖上,或坐或站,神态安然地等着她。
她不顾一切地跑到静湖,兴冲冲地坐在他的身边,随心所欲地说着话,叙述不能相见的春夏秋中发生的事情。清流大多数时候也在,插科打诨,言语戏弄,经常把她逗得炸了毛。
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只可惜当时不自知。
江灵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自己却还没意识到,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像个傻乎乎的姑娘。
白冰察觉到她突然的沉默,没有出声打断她,打量着她含笑的脸,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江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住了嘴,抬眼去看白冰,却见他依旧淡然地看着自己,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失礼,反而鼓励似得说道:“然后呢?”
这个神情,这个模样,才是她知道的白冰,不是白苏。
白冰不会怪她失礼,不会怪她逃课,也不会怪她什么都不懂。他只怪她喜欢他。
江灵的心猛地被一盆凉水浇得滋滋生烟,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然后语气中带着歉意,垂眼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白冰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突然冷下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