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畅在宋定天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大忠大义,宋定天忠的是大周,是大周的百姓,是大周的万里江山,并非是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某个人。
这对陆元畅有着极大的触动,她的战征生涯,从来只是为了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为了陆家脱籍,为了顾小芙能过上好日子,后来顾小芙认了亲,陆元畅便为宋家而战。可是宋定天却无声而又坚定地告诉陆元畅,宋家算不得什么,镇北军亦算不得什么,没有什么比百姓更为重要。
陆元畅彻夜在书房中深思,回想着宋定天对自已的言传身教,渐渐的,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原本坚定的回乡之意开始动摇。身处乱世,无国无家,这个世道若不安宁,就算她与顾小芙回归洛溪村,亦没有平静日子可过。到那时,她无兵无权,如何与千军万马相抗衡。
原本对宋定天的不臣之心有过揣测,事到如今,陆元畅却是极为佩服宋定天,若非他牢牢掌握着北境大权,北境百姓今日当如云湘二州一般,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心怀天下之心,渐渐在陆元畅心中凝聚,不管为了自家,还是为了天下苍生,她既已处在此等位置,既已手握兵权,那她亦有责任挺身而出,为天下而战!陆元畅虽不像三公主那般贪恋权势,可她亦知权势之重要,只有自已手中有权,才能让别人听命于自已,才能做自已想做的事。
短短的两日过去,明日清早便要开拔出征,陆元畅一直期待能与顾小芙再见上一面,可是据陆二所报,顾小芙依然身处洛溪村。
在陆元畅忙着备战之时,顾小芙也是整日俯案谋划。不管是宋定天,还是陆元畅,都将顾小芙看作了需要保护的弱小女子,但身为军人的女儿与妻子,顾小芙怎会安然享受父亲与夫君带给自已的宁静富足生活,她亦要为他们尽一分力。
案上的札记,已写过大半,上头记载了军队所需物资。粮草银钱自不必说,还有做攻城器械的木材,做军服的棉布,做兵器铠甲的精铁,以及陆家产业的扩张细则,这些事物,只待顾小芙将此地事了,便回城着手处理。
“夫人,杨大爷来了。”屏儿小声通报。
“请他进来。”顾小芙将笔搁下,揉着发紧的后颈说道。
因着陆元畅不在家中,杨荣进书房后,远远站着,顾小芙让杨荣坐着说话,杨荣也是挑了最远的椅子坐下。
“大哥,你此时前来,可是有好消息?”顾小芙期待地问道。
“正是。因着临川县衙帮忙,临川这边的赋闲良田基本已被咱们买下,临川县粮曹冯大人到是个通透之人,我还未张口呢,他便费心将咱们在各村的地都换成了一整片。”杨荣淡笑道,他在汾城开扶缘斋,因着陆家的关系,经常与达官贵人打交道,这汾城县衙,级别低了些,别说陆家军还在县中驻扎,县衙知陆家意向,忙不迭地动了起来。
“总共有多少亩?”顾小芙微微点头,算是记下了冯大人。
“三百多亩,这是地契。”杨荣将一沓纸递给屏儿,屏儿又转递顾小芙。
顾小芙慢慢翻看着地契,脸上微露满意的笑容。临川县不算大,能短时间收上三百多亩着实不易,只是这些,于陆家军来说尚显不足,陆家的底子太单薄了。
“大哥,我说过,咱们虽然收地,但不能亏待了农户,不能强买强卖,不能仗势压价,底下人可做到了?”顾小芙问道,她就怕手下人仗势欺人,她是农妇出身,颇知良田于农户来说重如命根。
“荒地由县衙拨给,价格低些,民间的地,则是按市价购买,一切都很妥当。”杨荣镇重说道。
“如此甚好,回头还请大哥费心些,地是收上来了,可还需平整,划分,雇佣庄头,收纳佃户,这些事,还要劳烦大哥与干爹出面。”顾小芙说道。
“此事阿爹已着手处理,想是不会误了今春播种,只是我这里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杨荣有些为难地说道。
“大哥是自已人,自然当讲。”顾小芙淡笑道,自从她认了亲,杨家人便与陆家有些疏远,这到不是陆家嫌贫爱富,而是杨家刻意回避,但于顾小芙来说,杨家与陆家本就一家。
“凤阳村的顾老爹,前头找到我,想让顾大娘与你见上一面。”杨荣知晓陆元畅极不喜顾家,所以一直未开口,这会儿陆元畅不在了,而顾老爹一再找自已,他觉得还是要支会一声。
“哦?顾家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顾小芙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让人打听了,顾家听说咱们在收地,想攀上你这根高枝儿,为顾大郎与顾二郎谋个庄头的差事。”杨荣有些不屑地说道。
顾小芙淡淡地喝茶,片刻后,才说道:“有劳大哥差人,让顾大娘来见我。”
杨荣退下,自是找人送信不提,顾小芙坐在书案前,看着院中的石榴树光秃秃的枝杆发呆。
夜间,顾小芙将果儿哄睡了,独自对镜而坐。镜中之妇人,脸上依旧泛着些许青涩,但成熟的韵味已初显,特别是那贵气,无声溢出,让得顾小芙一阵恍惚,不敢相信镜中之人便是自已。
如此寂静深夜,顾小芙看着自已姣好的容颜,心中想的却是远方的陆元畅。顾小芙知晓陆元畅无论做何事,心里头最记挂的总是自已,可是陆元畅却不知,顾小芙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小村妇了。
顾小芙何尝不愿赶去汾城与陆元畅见上一面,但她却是压制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