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佳佳睡觉的时候,高潜一直盯着窗外。外面的夜空一直是暗沉的黑色,没有半分天光的变化,他推测现在可能正处在北极的极夜期。
按照高潜的常识,北极圈越靠北的地方,极夜期就会越长。极夜期最长的地方是在北纬90度的北极点,那里的极夜会一直持续到春分。而北极的科考站还没那么靠北。
当然,前提是他的常识还适用这个世界。
他们此刻所在的科考站的废墟,建筑本身的材料坚固度和保暖层还不错,那火盆里燃烧的油脂虽然味道刺鼻了些,室内和外面相比倒是不算太冷,高潜估计此刻火盆边的温度应该在零度左右。
高潜检查了一下怀里的佳佳,小巧的鼻头竟然有些微的细汗。他悄悄地起身,又从一旁拉过一张白色的熊皮,轻轻地给佳佳盖上,然后他朝小屋一侧扭曲的墙板走去。
那里之前高潜就注意到了。小屋的屋顶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房顶斜斜地压了下来,在小屋的右侧形成了一面倾斜的墙壁。墙壁与地板互相推挤着形成一个半米高的裂缝,形状像一道歪斜的门。有风从另一侧吹了过来。
高潜停在缝隙处,看了看。缝隙四周没有什么杂物,钢板断裂的边缘处还挂着脱落的毛皮,感觉倒像是佳佳经常从这里钻入钻出。
这样大小的缝隙高潜自然是钻不过去的。他伸手托起了扭曲的墙板,特种钢发出可怕的吱呀声,高潜停了停回头,火盆边的佳佳在毛皮中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呓语。
高潜没再扩大缝隙,而是尽量缩着身体,挤过了裂缝。
地板从这里开始向下倾斜起来,可以看到破碎的电脑,桌椅,以及电缆与设备的碎片。右侧的墙壁上有个破洞,几张破烂的电脑桌勉强地堵在那里,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雪地。
高潜上前检查了一下,电脑桌的金属腿和钢板墙壁卡在一起,看上去脆弱,但这数条钢管相互扯绊在一起,倒也足以抵挡普通的野兽。
佳佳虽然年幼,却也聪明。
黑暗并不影响高潜视物,他沿着倾斜的地板向下走去。建筑被破坏得很厉害,主体结构已经完全扭曲,特种钢像是小孩的橡皮泥,被扭成各种形状,但是高潜没有看到尸体,他也没有察觉到死亡的气息。
看样子科考站的工作人员在灾难发生前就撤离了。只是到底是什么彻底毁了科考站?
高潜在一间扭曲的房门前停了下来,这里的结构保持得相对完整,至少大门还能看出门的外形,高潜将门扇卸了下来扔到一边,弯腰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相当于一个书房的大小。墙壁上一圈贴着各种图表,一本登记册和一串钥匙挂在衣帽架的旁边。墙边的桌子敞着抽屉,电脑显示屏躺在地上,电脑主机的外壳像是被融化的铁皮。高潜目不斜视地从上跨了过去。在这种极寒条件下,一切电器都是废铁,低温强风的侵蚀作用比盐酸还可怕。
高潜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个短波收音机,他拨弄了几下,不出意料地没有反应。抽屉里除了一些潦草的算式图表外,没有高潜能看懂的东西。
他有些泄气地合上了抽屉,眼角看到墙边扔着一个黑色的硕大行李箱。那大概是匆忙撤离时,没能带走的吧。高潜本欲转身离开,忽想起裹在皮毛里的佳佳,他犹豫了一秒又退了回来。他打开了行李箱,他想,也许能找到些佳佳能用得上的东西。
行李箱里胡乱塞着一些男人的衣物,一些日用品,还有一本牛皮封皮的手写日记。高潜将那本日记拿了起来,从最近的日期开始翻看,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他坐在墙角,读了起来。
二零一八年,三月五日,星期一,惊蛰
灾难,我只能用这一个词来形容。全球电力中断,乱糟糟了一整天,仍然原因不明。每个国家都在声明未使用核子武器,未率先攻击他国。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混乱……即便在这极北之地。附近的几家科考站似乎出了事,小王回来说南边的那家建筑物里有枪声,希望只是意外。
三月六日,星期二,水星合金星
灾难继续。
太阳黑子爆发?emp战争?没人知道,所有的电子仪器失效,只有短波电台在时断时续。飞机从天空坠落,汽车在公路上连环相撞,送给养的破冰船停摆在距离这里还有四分之一距离的航线上。
我们被困住了,这还不是最糟的。之前的仪器已经显示地壳在剧烈变动,而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是地球最古老的板块之一,如果连这里都在发生巨变,那么地球一定有麻烦了。
三月七日,星期三,木星合月
我们必须撤离,不管上面怎么说,我知道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地震和海啸正在肆虐全球,但这只是开始,冰层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融化,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国家搞出的秘密武器,这是大自然在对人类宣战,是大自然对人类肆无忌惮的破坏环境所实施的报复。
三月八日,星期四,心宿二合月
通讯彻底中断,我想他们也自顾不暇了吧。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几日,想来情况已经危急到,日记的主人无暇记录了。高潜抿紧唇继续翻了下去。
三月十二日,星期一,冥王星合月
国家的救援终于到了,我们终于可以撤离。能带走的仪器和资料都已经尽量装机,带不走的,也只能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