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的麦子,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浅黄,似乎是在宣告着收获的到来。
可惜的是,这样的景色并不多见,更多的,是光秃秃没有庄稼的田间。
不过正在田间耕作的农人倒是挺多。
“阿郎,我们要去哪?”
“去那边吧。”
冯君侯指了指东面。
一行人顺着官道走过去,但凡有开垦出来的田地,总会有农人在忙活。
冯君侯转头对张大秘书说道:
“长安附近的恢复生产,看来做得不错。”
张大秘书在凉州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骑马。
此时的她,一身束腰骑装,与关将军一样扮作男装。
只是没有太多经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儿身。
得到冯君侯的称赞,张小四却是有些不太满意:
“还不太够。长安附近好说,但再远一些,连重新划分田地都没有足够的人手。”
“还有,只要离大军远一些的地方,有不少乱兵山贼,我们派出去的各县县令县长,有时候人手不足,还需要亲自上阵杀贼。”
以前为什么说皇权不下乡?
不是不想下,而是没办法下。
像眼下这种情况,你想快速把地方的税赋收上来,只能是让出一部分基层权力给地方的地头蛇,委托他们帮忙。
大乱初定,基本都是这种状态。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也是冯君侯拼了老命培养基层官吏的原因。
饶是如此,整个雍州,除去陇右,剩下的也有几十个县,除一些重点大县。
剩下的,基本只能委派一个县令过去,近一点的,派二三十个护卫,远一点的,最多也就是三五十个。
至于什么县尉啥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要他到了地方,不求能打出一片天地,只求能站稳脚跟,后面他推荐谁上来,基本都能批准。
草创,这就是草创。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的。
这几个月来,就有三个县的新派县令没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关将军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领兵巡视,也正是因为需要威慑心有不轨者。
那三个县,被关将军亲自领兵又扫了一遍。
光是山贼乱兵乱民就捕获了近千人。
冯君侯一怒之下,直接发配前往并州,那里会有美好的矿场生活等着他们。
听到张大秘书的话,冯君侯还没有张嘴,关将军就已经开了口:
“粮草不足。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镇北大将军平定上党的大军粮草。”
“要不然,君侯手底下诸多将领,每人领一两千人,前往各地巡视,相信用不了半年,就能让关中长久恢复安宁。”
关中与汉中,汉中与锦城,粮道还是太过于受限制了。
明明从江州有大批粮食可以运往荆州,但汉中运往关中的粮食却是一直处于偏紧的状态。
冯君侯叹了一口气:
“也不能光靠汉中和陇右啊,要不然,汉中粮道难行,而陇右又要养马。”
“若是从陇右抽调了太多的粮食,恐怕会影响到陇右的养马场。”
一口气吃下那么多的地盘,看起来是很爽,但现在却是撑得厉害。
善后很让人头疼。
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就是多年战乱,导致人口骤降,多出来太多的可耕种之地。
再加上大汉有领先的耕种工具和耕种技术。
还有相对发达的畜牧业,供应了大量的运输畜力。
冯君侯当年的骡托化设想,没有机会运用到战场上,如今却是被用到了战后恢复上。
马骡队源源不断地把物资从陇右运入关中,可以说,关陇大道现在就是关中的重要生命线。
一行人跟着官道一路向东,直到灞桥附近,这才停了下来。
冯君侯让随行的侍卫就地安营,然后他带着关将军与张秘书等人,走下官道。
顺着灞水,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冯君侯这才对着一位老农行礼:
“这位老丈请了。”
正坐在地头上闭目养神休息的老农,睁眼就看到气度不凡的冯君侯等人,连忙站起来:
“不敢不敢,请问这位郎君有何贵干?”
冯君侯指了指脚下的地,问道:
“这些地,可是老丈自己家里的?”
听到这个话,老农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连声道:
“正是,正是!官府今年才刚分的地!”
冯君侯指了指空旷的耕地:
“老丈是打算种粟,没想着种麦子?”
老农看了看冯君侯一行人,反问了一句:
“郎君是从蜀地来的吧?”
冯君侯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老丈如何得知?”
老农露出了然之色,神情中甚至还有一丝向往:
“蜀地啊,大概也只有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吧。”
冯君侯这一回是真的惊讶了:
“老丈此话何意?”
“听说蜀地已经十几年没闹过饥荒啰!”
老农摇了摇头,似在感慨,又似在羡慕,再次打量了一下冯君侯:
“郎君怕是不会种地吧?”
“啊?”
冯君侯有些愣住。
“麦子虽然能收得多,但它挑地啊!”老农指了指地头,“这些地啊,已经好些年没有耕种过了,都生了。”
“生地哪能种麦子嘛,肯定要先种些豆,至少也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