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闻喜县的知时务,闻喜裴家在河东民乱时,受到的波及确实比别家要少一些。
冯君侯想要把裴秀收入门下,除了看中他的才能。
还有一点,就是知道闻喜裴家宗房受到的损失比较小,可能比较容易从他们身上打开河东世家的口子。
至于到了后来,听说裴家的裴潜,在河东光复之后,反而成了魏国的尚书令,却是个歪打正着的事情。
在冯鬼王的算计里,真要能撬动闻喜裴家,让裴家表明态度投靠过来。
到时候还可以顺便看看让裴潜当上尚书令的魏国,是个何等精彩的脸色。
恶心敌人的事嘛,顺手做一做,就算对敌人没造成伤害,也能愉悦一下心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怀着某种同样的心思。
冯君侯这才刚想到裴潜,只听得裴俊已经主动提起:
“其实不敢瞒君侯,某此次冒昧上门拜访,除了是谢君侯让我能重回故里与亲人相聚,还曾受兄长之托,前来与君侯相见。”
“哦?”
冯君侯闻言,顿时一怔,下意识地拿起茶杯做掩饰。
同时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里,似乎并没有一个姓裴的故人。
除了裴秀。
只是裴秀没有必要绕着一个圈子,托人来见自己吧?
“却不知裴议郎的兄长是谁?”
“吾家兄长,上裴下潜,字文行,正是闻喜裴氏的家主……”
话未说完,就听得“噗”地一声,冯君侯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
冯君侯极其失礼叫出声来:“裴潜?裴……裴文行是你的兄长?”
不怪冯君侯不知此事。
实是裴俊离开河东,已有数十载,再加上后来三国鼎立,难通消息,裴俊都做好了自己这辈子回不了河东的心理准备了。
冯君侯不过出仕十余载,裴俊又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他哪里会知晓这些事情。
除非是先帝入蜀时就出仕的老臣,说不定还能知道一些消息。
裴俊却是有些不知所以,不明白自家兄长为何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兄长以前是魏贼的尚书令,但大家族嘛……这点事不至于吧?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不得不回答:“回君侯,正是。”
“亲的?亲兄长?”
“没错。”
也不知是不是幻听,裴俊似乎听到屏风后面有人轻咳了一声。
冯君侯咳了一下,把茶杯放下,正色看向裴俊:
“吾记得,裴文行不是魏国的尚书令么?他怎么会在两个月前派人送信给裴议郎呢?”
裴俊连忙解释道:
“不敢瞒君侯,家兄其实早就有心弃贼从正,故而趁魏国大乱之时,设法出逃。”
“只是因为上党战事,无法越过边关,直至几个月前,上党战事平息,这才寻得机会,回到河东。”
“家兄回到河东后,就立刻派人给某送信,欲托某向君侯表明归顺大汉之意。”
魏国尚书令裴潜出逃魏国,要前来投靠大汉?
冯君侯一听到这个消息,以他这些年修炼来的心性,仍是止不住地惊呼:
“此话当真?”
“某岂敢欺骗君侯?”裴俊说着,从袖套里拿出一封信,起身奉上,“此乃家兄托某给君侯的信,请君侯过目。”
冯君侯接过来,并没有当场打开,而是放到案上。
然后看向裴俊:
“令兄有心弃贼从正,那自是最好不过,只是为何他不亲自前来,而是托了裴议郎前来?”
“回君侯,家兄有一子,虽是庶出,但极是聪慧,少有名声,被称河东领袖。”
“如此良材美玉,自然是被家兄视若珍宝,把他当成继承者来培养。”
“只是去年的时候,此子在河东民乱中失踪。故而家兄回到河东后,一是急欲寻回爱子,二是借此机会,重整裴氏。”
“所以这才没有立刻前来拜见君侯,只是托某先给君侯送信,还请君侯海函。”
话虽说得有些不太明白,但冯君侯却是听明白了。
“嫡庶之争?”
“君侯明见。”
这么说来,这个裴潜能当上魏国的尚书令,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啊。
魏国丢了河东,身为家主的裴潜,却在魏国当官。
要说裴家的其他人,对宗房没有任何想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世家内部的争斗,有时候并不比敌我之争来得轻松。
再加上裴潜居然把一个庶子当作接班人来培养,看起来是有魄力。
但此事对于裴氏内部来说,却是一个隐藏的炸药桶。
裴潜要是能一直掌握裴家大局,那倒还好说。
关键是他在魏国当官,而河东却落入了大汉手里。
偏偏那个少有名声的庶子还失踪了……
对于裴氏某些有心人来说,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
裴潜壮士断腕,从魏国跑回来,并没有立刻来见自己,而是先重新统一裴氏内部意见。
若是能同时寻回爱子,恐怕还能借此机会,把裴氏的嫡庶之争一并解决掉。
手段,确实了得啊!
只是这个“河东领袖”的称谓怎么有点熟悉?
“裴议郎,不知裴公的那个爱子,是叫什么?”
“裴秀,裴秀彦。”
“咳咳咳……”
冯君侯再次咳嗽起来。
“所以裴议郎的意思是,令兄是去找他的爱子了?”
“正是。”
冯君侯突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