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魏北。
春夏之交,鸟语莺啼、百花争妍,御花园中热闹非凡。
鳐鳐携了苏酒前往园中游玩耍闹,不知不觉便沁出一身薄汗,沾湿了细薄春衫。
她于花间扑了只小蝴蝶,可惜尚未能捉在掌心,那小蝴蝶就飞走了。
少女鼓了鼓软嫩白皙的腮帮子,觉着有些渴了,于是跑回八角凉亭里喝茶。
魏化雨正坐在亭中吃茶,见她过来,亲自为她斟了一盏,“若欢喜蝴蝶,叫锦瞳她们为你捉几只就是了,何必亲自去逮?没得累到我家小公主。”
“我欢喜的是捉它们的过程,又不是拥有它们!”鳐鳐喝了半盏茶,“蝴蝶就该是自由的,飞舞在花间才好看,关在笼子里像什么样子?”
说着,又执起团扇,开开心心地去花间找苏酒。
魏化雨注视着她的背影,狭长如刀的漆眸弯起,眼底皆是宠溺轻笑。
而他们两人相处的模样,尽皆被远处游廊的女子收归眼底。
陈暮身着华服,云髻高耸。
可惜,再如何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掩眼下的青黑憔悴。
她仍旧想不明白,
她处处都向魏文鳐靠拢,甚至连身上的熏香都努力追求与她同样的味道,可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那样的眼神
那样宠溺的眼神,也只有她刚入宫的那个冬天,在他脸上看见过。
还是她从半空跌落,被他抱住的那一瞬。
所以于魏文鳐而言,最寻常不过的眼神,却是她生命里罕见的一瞬。
陈暮慢慢攥紧宽袖,循着魏化雨的视线望向鳐鳐。
来自大周的公主,穿淡粉宫裙,细薄裙裾外罩着层朦胧轻纱,绣花鞋踏过茵茵绿草,仿佛也含着香意。
她天生纤瘦娇柔,像是春风里不堪一折的小花朵。
鸦青长发堆叠轻挽,似晕染开的墨。
雪白肌肤更是吹弹可破,大约一掐就能印上红痕。
盈盈一顾间,琥珀色眼眸漂亮得宛如蜜糖。
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陈暮想着,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出萧廷琛说过的话。
男人爱色。
就算是英雄,也不例外。
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眼底情绪越发复杂。
眼见着已是天色将晚。
暮雨如归,整座燕京城都被笼罩在朦胧水雾之中。
皇宫里,宫女们悄无声息地在廊间檐下挂上宫灯,暖白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令整座皇宫熠熠生辉,宛若遥远的蓬莱仙宫。
蜜玺宫里,宫女们捧着花瓣、衣物、毛巾等物鱼贯而入,可原本该在白玉池里涤洗的贵妃娘娘,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她们惊疑不定,紧忙在宫里各处寻了起来。
却不知被寻之人,早已往承恩殿而去。
夜雨潇潇,雾水弥漫,宫闺里的芍药、牡丹等皆羸弱不堪,小心翼翼躲藏进连绵枝叶里。
陈暮罗裙带水,木屐声声,终于行至承恩殿外。
她仰头,注视着那座巍峨耸立的殿宇。
殿宇檐下侍立的宫婢们,在看见她时纷纷惊讶,彼此相顾,却因为疑惑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瞳闻讯而来,深深看了陈暮一眼,继而转身去回禀魏化雨。
魏化雨正带着鳐鳐一同阅览奏章,闻言,眼皮也不曾抬,只勾唇笑道:“深夜露水寒凉,本就伤身至极,兼之今夜大雨,贵妃连伞也不撑,莫非是要冻坏她自己不成?去,给她撑把伞,送她回蜜玺宫。”
锦瞳应了声“喏”,正欲退下,却听得殿外雨幕里传来大喊:
“皇上!您莫要遣个奴婢出来回话,臣妾抱着诚意而来,您身为男人,便是劝臣妾离开,也该抱着诚意亲自与臣妾说不是?!魏北男人的君子风度,不正是如此吗?!”
她大约染了风寒,说话间嗓音极为嘶哑。
语调里,更是蕴含着歇斯底里的悲哀与绝望。
魏化雨抬眸,缓缓合上奏章。
他起身,竟果真依言,朝殿外而去。
鳐鳐从不曾见过这等阵仗。
中原的姑娘,就算非常欢喜一个男人,也绝不会这般嚷嚷出来,弄得大庭广众无人不知,丢尽女儿家的脸面。
可是在魏北
女子是有权利堂堂正正欢喜一个人的。
她起身,小心翼翼躲在殿门后,朝雨幕里张望。
只见陈暮衣裙湿透,精致的妆容早已花掉,簪歪钗斜,几缕鸦色长发紧贴在面颊上,越发显得那张脸蛋苍白憔悴。
她仰着头,同魏化雨对视。
魏化雨俊脸平静,缓声道:“贵妃身体原就不好,这样大的雨天,便是有事,遣个奴才告知朕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有些话,只有当面告知皇上,才算郑重。”
陈暮盯紧了他,眼神里皆是坚定,“自打入宫以来,皇上从不曾宠幸过臣妾。唯一的一次亲近,还是在臣妾遇险之时发生的。皇上日理万机,大约那一次的亲近,不过是惊鸿一现,转瞬即忘。可是与臣妾而言,却是此生里难得的温暖。”
雨声潇潇,透骨生凉。
可是她的声音,比夜雨还要凉。
她自幼长在陈府,父兄皆是野心勃勃之人。
之所以培养她,亦不过是拿她做上位的踏脚石。
这些,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也曾灌了**汤般欲要为家族效力,也曾早早对魏化雨产生过杀意
可所有的恩怨情仇,在对这个年轻帝王产生爱慕的那一刻,皆都烟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