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厨房里飘来一阵饭菜香,大堂里昏昏欲睡的店伙计忽然像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一阵风般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盘香喷喷的牛肉。
牛肉被放在少年公子面前,准确来说,却是放在了那只小白猫面前。
温小喵闻着那牛肉香味,一时嘴馋,竟忘情地张大了嘴,她几乎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热意,从五腑脏里升起来,像一朵被太阳烧红的云,慢慢地拢上了弯弯曲曲的肠子,滚烫了干巴巴的喉咙,接着,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只小白猫停止挥舞它那双的小爪子,看着它眯着眼睛斯文地叫了一声,又看着它,面朝这边端正坐好……然后,它,从筷筒里的抓出一双筷子。
妈呀!猫会用筷子!这真是见所未见!
温小喵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她手慌脚乱地摸过身边那张桌子上的茶壶,却因为紧张过度,弄翻了一旁的杯子,一泼冷茶倒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那小花猫的吃相十分优雅,一双柔绵细小的爪子也分出五个指头,握筷子的姿势,娴熟自然,少年公子又温柔地将那碗牛肉往前递了递,眉目间露出一丝纯善的笑意。
温小喵揉了揉眼睛,忽听耳边一个炸雷似的声音落地:“在看什么呢?吃饭了!”
她打了个机灵,回身狠狠地瞪了薛绍一眼:“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
薜绍以为她这一身火气是饿出来,倒也不那么在意,只是敲了敲桌子,自己先坐定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好赶路,我们走陆路比水路要快些,再过一阵子,唐贵瑜他们也该到了……”他一个人对着墙壁似地说了良久,半天没听见温小喵答话,不免有些奇怪,“刚才是你自己说饿了,这会点了菜又不吃……你到底……”
话没说完,却被温小喵粗暴地打断:“你看见了没有?那个穿白衣服的!还有他喂的那只猫!”
“白衣服?猫?小喵,你是不是饿昏头了?那边根本就没有人啊。”薛绍顺着温小喵指着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一脸莫名。
“啊?”温小喵心里一咯噔,桌上的杯子就被她扫落在地上,杯子没碎,只是滴溜溜地转不停,应着穿堂风左右摇晃。
温小喵脸白如纸。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刚才那儿明明有个穿白衣服的人,明明还有只会用筷子的猫!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将脖子伸长了却也只听到店伙计的呼噜声。刚刚还传过菜的店伙计,这时却是一副睡死的模样。
难不成真是她的眼睛花了?还是之前遇见那大猩猩的事,让她心生畏惧,得了臆症了?还是说,她根本就是饿糊涂了?
就当是饿糊涂了吧!温小喵不想声张,于是拣过一双筷子,恶狠狠地瞪了薛绍一下。
薛绍莫名其妙,他抓抓脑袋,又摸摸鼻子,还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隔了半晌才小声道:“小喵啊,我听说,那些喜欢穿白衣服的,都是那什么……总之,你懂得哈。”嗯,书上写过,穿白衣服的一般都是孤魂野鬼,当然也有不穿衣服,反正就是那些不干不净的。
厨房里传了锅铲碰撞的哐哐声,大厅里依旧飘浮着那股难闻的馊味,而且还越来越浓。
温小喵打量这店里的方方面面,心中愈加肯定之前闻到的饭菜香只是错觉,这家应友客栈早已经不再是以前吃过的那一家,就算掌柜的没有换,店里的伙计应该也被换了几轮了,后院的厨子就更不必说。所谓的招牌膈子肉,也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
“呵,我连猩猩都不怕,还会怕他?”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量对面的薛绍。身边有个大活人,至少能够壮壮胆子,她头一次觉得薛扒皮还有那么几分可爱。
“这家店生意这么差,不会真是因为闹鬼吧?要不我们退了房间,晚上住破庙去?”薛绍道。
“破庙里才真的会闹鬼。”她收回那句话。
这个铁公鸡薛扒皮能可爱才怪。温小喵白他一眼,铁着脸不说话了。
菜终于上来了,一荤一素,久违的膈子肉放在面前,她却没什么胃口。
薛绍还算是对得住她,没有食言,只是这两道菜放在桌上,怎么看怎么寒碜。
温小喵嚼着嘴里的肉,一脸凶狠,好像上辈子同薛家有仇似的。
薛绍有些战战兢兢地吃着面前的白菜,努力多盛了几碗米饭。米饭是不需要加钱的,所以他吃得特别欢快。扒皮鬼!温小喵干脆低头不看他。
“对了,你订了几间房?”温小喵吃着吃着,想起件事来。
“一间。”薛绍一惊,随即小心地伸出一根指头。
“一间?薛扒皮,你是想让我睡地上,还是想让我睡门口啊?我已没收你工钱,你就不能稍稍大方点?”温小喵终于炸毛了!
“不是啊,是我睡地上……要不,我睡门口?睡大厅也可以啊,小喵,小喵……”
薛绍的解释让温小喵更为光火,她终于吃不下去,摔碗就冲了出去。
外头是白花花的太阳,还没到傍晚,两边店铺的檐棚刚只遮了一个人的宽度,追出来的薛绍满头大汗地暴露在阳光下。他一边抹汗一边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释。
“出门在外,金银不可露白,不是我真小气,是打小爹爹就教诲我钱要用在刀刃上,而且我也听师父说了,进山之后便是苦修,做神仙不会比当凡人享福,要修乘大道还得比这个要苦一千倍一万倍,我得早些适应。我没有让你跟着我挨饿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