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月顾不得将温晴按在胸口的手扒开,抱着她一转身就往无边须弥里去,那雷球好似寻着了目标,旋转着猛冲过来,却被一道金色的法华堵在了无边须弥的门口。
兔子跳起来想要跟进去,竟被阻断了去路。
一道响雷将地面轰出一个圆圆的巨坑,那雷球还在往前滚动,被法华挡着,不能移动半边。楚修月抱着温晴一口气跑出半里路,仍可听得见雷声轰轰,从外边传过来。声音听起来是有些沉闷,不过距离却不甚远。楚修月身上闪动的雷丝还未完全散去,这一刻,心惊肉跳。
温晴的手指刺进了肉里,五指血淋淋地一片,楚修月竟感觉不到痛。
那道应劫的雷,好像是冲着他来的?不、不对,应该是冲着温晴来的,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可是为什么?她的修为是一行当中最低的,进阶的速度也不快,就算修成了金丹,也不至于要遭逢如此大的劫验,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再度将神识贯入到温晴体内,却猛然感觉到一股新生的力量,慢慢从她的丹田里涌出来,那是一股茁壮的木灵之气,虽然稚嫩,但却澎湃浩荡,有如排山倒海。丹田识海里,慢惭升起了一颗碧色的明珠,像无边海浪托起的一轮明月。
但如果楚修月的神识再强一点就可以看见,那明珠中间奔忙着一只小巧的猫儿,它四肢扬起落下。摧动着周围的灵气波动不安,那只小猫,才是整个丹田识海的核心。
“你把哥哥还给我,把哥哥……”温晴的指甲不尖,但这样狠厉的力道,很快就在楚修月胸前抠出了五个血窟窿。楚修月伸手想要掰开她这只手,却不料她卯足了全身力气,他一时半会竟扳不动。
“哥哥?”楚修月眸中流露出一丝忧虑。温晴却没有醒来。
“哥哥,我把他的心挖出来。我、我为你报仇了。”她在虚空之中剜了一把,五指一包络,做了一个抓的手势,像是从楚修月胸口揪住了什么东西,与此同时,楚修月的心脏猛地一堕。一股说不出的阵痛打断了他的思绪。明明知道那不过是五个浅钝的手指印,明明知道这时候的温晴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重创,他却还是不可抑止地心痛了。
胸臆之中,仿佛蕴着一股悲凉与愤怒,铸心之剑发出了一阵阵龙吟,那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楚修月脚下打了个跌。差点将手里的人扔出去,幸好是咬牙挺住了。
“念烛前辈!”他弄不清温晴这是怎么回事。更弄不清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已然看不见喜来宝的影子,当情此境,只能求助于沉睡装死中的老龙。
“唔……”老龙还想继续装糊涂。
“念烛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的心。我的心……”楚修月鲜有地慌乱,他知道。他的心不是自己的,可十几二十年来,他都与它相处得很好,他能凝心化剑,能顺顺利利地落到现在,实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奇迹,关于这颗心的来历,他也知道那么一点点,只是前尘过往,都只是传说,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这副皮囊被铸心之剑支配的时候,曾经许诺一件事。
“你的心,认出了当年的流歌。”念烛叹了口气,青印真人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前尘夙怨,一下子就接驳起来了,它想无动于衷都难。
“楚修月,你当真知道你心中之剑的来历?”念烛的声音不大,却句句锥心。
“心,的来历?这铸心之剑,是师父他……”
“不错,当年的楚修月被人挖去了心脏,差点不能复生,幸好被青印那老小子救下来,青印那老小子不知是救人心切,还是另有目的,竟将广生剑的剑魂注入到了你体,铸剑灵而为心,是为铸心之剑。”
“广生剑的,剑魂?”
“不错,广生剑聚敛乾坤精华而化形成人,自号泽被苍生,但这位剑仙自诩正道,偏激白执拗,得知妖族与魔族勾结之后,竟不惜全力追杀食梦貘一族,以图瓦解妖魔同盟,最后,他确实做到了,堪称妖族之首的食梦貘全军覆没,然而广生剑仙也受了重伤。就在他挥剑刺向貘族的少主流颢时,流颢的幼妹咬了这位上仙一口,这一口,咬得极巧妙,她……咬开了他的心口,挑出了他的心脏……”
“两败俱伤?可是这跟温晴又有什么关系?”温晴一身所负是纯正的木灵灵根,所修习的也都是正道的仙门法术,不论她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妖。可是……刚才她叫了“哥哥”……真正的温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她是由一个又老又丑又不中用的牛鼻子道士带大的,她打小就是个孤儿。
“换作以前,老夫也不会相信,妖皇的爱女,妖族少主的幼妹怎么会似这丫头这般没用,但是别忘了,这丫头有一种别人穷尽毕生也学不来的本事,破幻!食梦貘常年行走于凡人梦境里,为人解忧排难,了却噩梦,所有幻境结界于它们而言,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破幻,基本上就是一种本能。”
“破幻……”是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轻易破除了菜菜夜魅一族的绝顶幻术,而那时候的温晴,还不过是个连半分仙法基础也没有的疯丫头、假小子。之后他也曾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翻尽了典籍也没找一分半毫的线索。如今想想,八成是青印真人为了隐瞒温晴的身世,故意将所有关于食梦貘的资料给销毁了。
楚修月漠然回首,望向了雷球滚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