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鸥此刻方恍然大悟:“所以,除非他格外信任海棠?”
萧青峦却摇摇头:“信任不信任另说,他愿意冒着个险也不见得是为了保护海棠,或许只是因为他暂时还不希望让海棠暴露。”
“属下愚钝,错怪殿下。”
“没关系,其实错怪我的人绝不止你一个,但是只有你敢问也只有你敢说。”萧青峦的话颇有深意,他却忽然话风一转,“你不用多想,我允许你质疑我,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知道你最忠心,就算我不跟你解释,你也不会弃我而去。”
“是,因为我最蠢。”
萧青峦却眨眨眼笑道:“不,你最聪明。”
“若我最聪明,那殿下算什么?”
“我不是聪明,只是多疑,你知道的,那宁柯也是多疑。多疑这件事若能疑的恰到好处便是聪明,若疑得过了头就会物极必反。”
“所以宁柯便是物极必反,他必定已经知道了夜合花的事,所以他会怀疑海棠已经向我们倒戈,否则以我的脾气,必定不会留她到现在。”
萧青峦点点头:“所以他不拦你,就是要看看你是去救她还是去杀她,若你去救她,他反而有可能去拦,但你是去杀她,那他便一定会袖手旁观。”
沙鸥看看天色说道:“殿下若没别的吩咐属下便告退了。”
“着什么急,时间还早。”萧青峦望着月亮,“你看这月亮,多好。”
“是啊,又圆又亮的。”
“想家了?”萧青峦看她一眼。
沙鸥轻笑一声:“有什么可想的,属下家里早就没人了。”
“也是,还是你清静,不像我,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就是太后的生日了,我还没想好送什么。”
“殿下有母亲,这是好事。”
萧青峦却笑了笑说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是真羡慕你,当年若不是我的母后,今天坐在那个位置的未必是他。”
“其实,那时候殿下还小。”
“父皇可没这么觉得。”萧青峦忽然问道,“你怎么倒帮她说话。”
“她若不是殿下的生母,属下自然不帮她说话。”
“她是你也不必帮她,你说再多也没用,该生分还是生分,她也依旧防贼一样的防着我。”萧青峦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这个,没意思,我在想,那萧云晖也比我心善,他既然不是为了保护海棠,那他冒着那么大的险把夜合花借给她是为什么?”
“殿下,您才刚说过,不是为了保护她自然是不想她暴露。”沙鸥说道。
“不想她暴露的理由呢?一个海棠会比御赐的夜合花还重要吗?”
沙鸥想了想:“或许她当时有什么任务。”
“对,你说的对。”萧云晖忽然想起什么,快步地在被月色浸染的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定是这样,我真蠢,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最近同那海棠待得太久,脑子都不灵光了。”
“殿下,海棠都死了,您那张嘴就行行好吧。”沙鸥冷冷地说道。
“海棠,海棠……”萧青峦好像没听见沙鸥的话,“翠娘,牡丹……蔺实,难怪她要这么做!”他又忽然大笑起来就像个疯子,“宁柯啊,好一个宁柯啊!”
沙鸥依旧冷冷地看着,说道:“殿下,若您不喜欢那个宁柯,属下即刻便可除了他。”
“不,留着他。”萧青峦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啊,若没了他,还有什么趣儿呢。”
“可是……”
萧青峦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沙鸥即刻识趣的闭嘴。
“沙鸥,还记得一个月前我跟你提过的事吗?”
“蔺实的事?”沙鸥想了想问道。
萧青峦点点头:“可以动手了。”
沙鸥一点儿也不意外,她早就知道萧青峦要杀蔺实,一个月前天机阁派人暗中调查田丰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在后来田丰情急之下杀了杜三娘,他又动了一次杀心,直到听说他疯了,也算替蔺实顶了缸,他才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如今,蔺实也被抓了,又落在宁柯的手里,以宁柯的狡猾,蔺实必定不是他的对手,萧青峦多疑比起当今圣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死人才能让他安心。
六月初六,水满明湖,秀樾横塘,万顷红蕖,十里飘香,京中学子齐聚湖畔二分亭,讲经评诗,论曲赏词,既有曼舞轻歌相伴,又有佳茗美酒相从。
引秀台上,各楼各院及教坊中的妓子歌伶纷纷一展身手,水平有高有低,无论何时只要想上,都能赢来阵阵掌声。但真正好的都放在后头,譬如红袖等人,都要入夜以后才来,伴着华灯上场,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好戏连台。
胡小酒不知道这规矩,巧的是项白也不知道,两个人蹲在二分亭大眼瞪小眼的待了大半天,既没看见照雪,也没看见红袖,倒是见了周公几回。
“烦死了,烦死了!”胡小酒跳起来,她觉得古人的娱乐项目实在无趣,譬如对对子这种既费脑子又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们竟然能津津有味的玩一整天,还有联诗的,作诗的,她最不能懂的就是有个人忽然指着一个东西大叫“以此为诗”,一群人便即刻聚在一起,对着那东西或屏气凝神或唉声叹气,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项白也觉得无趣,忽然听见隔壁有人张罗着为晚上的百花之主下注,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来得太早了,恨恨地说道:“走了!”
“对!走!”
刚走到引秀台下,就听见有人在楼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