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招代表顾命八大臣辞谢,宇文邕不许。这番推让,宇文邕厌烦了,于是“老五太爷”言劝阻,顾命八大臣站成一排,与宇文赟相向而立。一面作揖,一面跪下还礼,这样宇文邕算是当面托过孤了。/p
在形式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道手续。杨忠命人抬来几案,备了丹毫,要请宇文邕亲笔朱谕,以昭慎重。但这时宇文邕已经无法写字,握着笔的手,不住抖,久久不能成一字,唯有废然掷笔,说一句:“写来述旨!”/p
这“写来述旨”,应该就是八柱国面承旨意后写呈的“明上谕”,但时间迫促,没有工夫按照规定的行款套语来处理,同时这些头等紧要的文件,最宜简洁,免得以词害义,生出不同的解释。/p
因此,宇文达纯粹以为宇文邕代笔的立场,简单扼要地写了两道“手谕”,捧交最资深的八柱国宇文纯,宇文纯转交御前大臣杨忠。/p
杨忠拿起来先极快地看了一遍,深为满意,随即把他放在宇文邕身边的几案上,并且亲自捧了仙鹤形的金烛台,照映着宇文邕看那两个文件。/p
念给大家听听吧!”“是。”杨忠放下烛台,把那两道手谕,交了给宇文纯,然后自己也归班跪听。宇文纯捧着上谕,面南而立,朗然念道:“立皇长子宇文赟为皇太子。特谕。”/p
又念第二道:“皇长子宇文赟现为皇太子,着派宇文招、宇文宪、宇文宪、杨忠、宇文纯、宇文盛、宇文达、宇文通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p
那“赞襄一切政务”六个字,是宇文达自己加上去的,但既经宇文邕认可,不啻出自御口,谁也不敢说话。只是头脑冷静些的人,已有戒心,这班亲承顾命的“忠臣”,一开始便颇有揽权的迹象了。/p
办了这件大事,勉强撑持着的宇文邕,一下子泄了劲,颓然垂,双眼似闭,于是老五太爷说了句:“宇文邕歇着吧!”大家纷纷跪安退出。/p
除了顾命八大臣以外,没有一个不是感到心情沉重的,顾命大臣没有宇文直,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怕朝中从此要多事了。/p
当然,也有些人怕杨忠的权越来越重,气焰也会越来越高,此后更难相处,而有些人只怕为了宇文直不平,以他的身分、才具,说什么也不应该被摒于顾命大臣的行列之外。/p
然而此时很冷静地下了决心,要与杨忠斗一斗的,却只有深宫中伴着一盏孤灯的独孤伽罗。东暖阁中的一切,伽罗随时都能得到很正确的报告。/p
宇文赟被立为皇太子,自然不是新闻,而顾命大臣没有宇文直的名字,虽在意料之中,却仍不能不使伽罗震动!/p
事情摆明了以后,前因后果不得不重作一番估量。宇文邕的末命如此,表示他至死对宇文直不谅解,同胞手足何至于这样子猜嫌,拧成这么个死都解不开的结?这自然是杨忠的挑拨离间!一想到此,独孤伽罗顿觉不寒而栗。/p
都说杨忠跋扈毒辣,今日之下才现他还有极其阴狠的一面。这使伽罗很快地想到这几天的情形,杨忠处处抬举阿史那皇后,已明显地表示出来。/p
他将来只尊敬一位太后,假手于那位忠厚老实的太后,去抓住年幼无知的宇文邕,口衔天宪,予取予求!“哼!”独孤伽罗咬着牙冷笑,“杨忠,你别作梦!”/p
越是心里恼恨,伽罗越冷静,心里的事连小谢子面前都不说一句,只看着桌上的逐渐消蚀的短烛,默默在心里盘算,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微明。/p
宫里一天的活动,都是在曙色未临之前开始的,太监和宫女静悄悄地各自来去,忙着自己分内的工作。独孤伽罗虽然一夜未睡,但精神有种异样的亢奋,不想再睡,开了房门,叫人打水来漱洗晨妆。“主子起得早!”/p
小谢子跪了安起来,接着又垂手请了个安,“主子大喜!”“什么喜啊?”“宇文赟封为皇太子,”小谢子掉了句文:“主子便贵为国母了!”“哼!”独孤伽罗报以冷笑。/p
一听见伽罗的冷笑,小谢子背脊上就会无缘无故地冷。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帮着宫女伺候漱洗,等看到镜中独孤伽罗黄黄的脸,失血的嘴唇,以及铺得好好的床,才惊讶地问:“主子一夜未睡?”/p
“怎么啦?”独孤伽罗回身看着他问。小谢子跪下来答道:“主子千万要保重!宇文赟年纪还小,全得仗着主子替他作主,大周朝的天下,都在主子手里。”/p
‘咄!”独孤伽罗喝道:“你懂得什么?少胡说八道!”小谢子想不到又碰一个钉子,这个钉子碰得他也实在不明白,自己想想,话并没有说错,独孤伽罗的脾气得没有道理。/p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由得便有委屈的神色。独孤伽罗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但此时不便作任何解释,反倒因为小谢子的话,引起了警惕,觉得必须有所告诫。/p
于是伽罗沉下脸来,大声说道:“小谢子!你告诉这里所有的人,这几天谁要在人前背后胡言乱语,谈宇文赟立为皇太子和我将来怎么样,怎么样,这些话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没有别的,马上传了敬事房来,先打烂两条腿再说。/p
我可再告诉你一句话,”伽罗用冷得似冰,利得似刀的声音又说,“连你在内,一样办理。”/p
小谢子吓得连委屈也感觉不到了,只听出这一段话,情况严重,没有一分一毫的折扣可打,赶紧连声答应,站起来先对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