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陈。”伽罗给他添上热茶,“外祖母在那边还有旧友,可以照顾我们。”/p
虽然是否决然离去还是两说,但倘若决定离开,她想去南陈,这事毋庸置疑,她也没打算瞒着李昺。/p
旁边谭氏瞧着时辰到了,自去里头吃养生的丸药。/p
李昺起身送她,又皱眉道:“为何去南陈?”/p
他对谭氏的底细知之甚少,更不知道伽罗那位叫做戎楼的外祖父,稍加思索,便道:“南陈路途遥远,风土人情与大隋迥异,怕是你不会习惯。其实”/p
“其实什么?”伽罗手底下剥栗子,不由抬头。/p
“若是为了避开殿下,其实不必走得太远。即便不愿待在京城,总也有安身之处。”/p
“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伽罗的语气云淡风轻,见李昺忧虑皱眉,便报以笑意,“表哥也不必担忧,我这只是权宜之计,未必会长住在南陈。往后若有时机,兴许还会回来。”/p
“会回来吗?”/p
“当然!”伽罗忽然想起旧事,随口笑道:“我还跟二姐约定过,等表哥有了小侄子,还要一道去贺喜呢。哪能长居南陈不回来。”/p
那还是幼时的玩笑话。/p
李昺从小是有婚约的,彼时李虎还居于侍郎之位,在京城算是个不小的官员。李昺十岁那年,李虎便与相交甚好的同窗立了儿女婚约。/p
伽罗在京城的时候,也曾见过那位姑娘,温柔腼腆,甚可人意。/p
那会儿年幼无忌,表兄妹闹腾得厉害了,也曾这般打趣过。/p
后来李虎被贬为侍郎,那位同窗却步步高升,外放做了大员,没两年,忽然退了亲事,将女儿送进宫里,给武元帝做了后宫。/p
李虎由此割袍断义,再未跟那位同窗往来。/p
等武元帝御驾亲征时,那位同窗还曾随驾在侧,被北凉人捉到了石头城。而那位腼腆的姑娘,则同太上皇的其他妃妾一起被武元帝安置在冷清的北宫,困在狭窄逼仄的四方宫墙之内。/p
李昺想必是受此影响,即便年已十八,却还未再提婚事,只一心扑在朝堂上。/p
而今被伽罗陡然提及旧事,李昺只笑了笑,举杯喝茶。目光觑向伽罗,烛火之下丽色无双,纤秀的手指染了些许软糯的栗子,她却仿佛乐此不疲,剥得很认真。/p
这样的场景令人眷恋。/p
哪怕诸多顾虑下,他不敢像杨坚那般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却也不想放任伽罗远走,从此两地相隔,相会无期。/p
更何况,心底里依旧不甘心地残存一丝希望。/p
李昺品尝她剥的栗子,忍不住又道:“舅舅在虎阳关养伤许久,如今应该启程南下了。他回到京城,必定要去我那里探望,更会挂心你的处境。我从军时曾在丹州置过宅子,跟当地一位都尉交情很好,舅舅也曾在那里为官,人情更熟。不如你暂且住在那里,待风头过去,我再接你回京?”/p
伽罗翘着唇角一笑,“父亲也许会乐意让我去南陈。”/p
“丹州更方便照应,将来要回京城……”李昺还欲劝说,却被伽罗笑着打断/p
“咱们只是说倘若,具体如何,未必不会有变数,表哥且省省苦口婆心。这栗子很好吃,表哥近来劳苦,多吃些补补力气!”她又递了几枚过去,目光清亮,半是疑惑,半是打趣,“放心,等定下去处,第一个告诉表哥。”/p
“也好。”李昺颔,“若殿下不肯放,我会设法安排。”/p
“隋州这般情势,表哥可千万不能分心!”伽罗正色,将半碟栗子夺回来,好叫他听到心里去,“殿下不管如何安排,总不会伤我性命。但对付那位李昺,却是要真刀真枪的较量。我这儿暂且是小事,那边是万万马虎不得,得把浑身精力都用过去!”/p
严肃的神情,认真的语气,恍如四五年前在京城傅府时模样。/p
彼时他闯祸顽劣,她劝他时,也是这般神态。/p
她一直都拿他当哥哥,亲近信赖,这些年一直如此。/p
李昺对着她的目光,终究没再说多余的话。/p
三日之后,宇文述的商队建成,结队启程。/p
伽罗虽未出门,到底临近州府衙署,该知道的消息,还是半点不落的收到了耳中。/p
殿下驾临的消息早已传遍隋城,据说他抵达隋城没两天,便以御史参奏都督府别驾徐昂贪贿弄权、太上皇下令彻查为由,摘了徐昂的官帽,而后借着体察民情、查办匪类的时机,查徐昂的事。/p
据说两日之前,殿下就与随行的大将军杨玄感率卫队出城,巡查隋州各处折冲府,其中盯得最紧的,就是徐昂曾担任都尉的安定折冲府。/p
伽罗得知消息,不由为杨坚捏了把汗/p
宇文述往来各处经商,于各处官场的情形知之颇多。这位徐昂是李昺一手提拔起来的,不止自身官居高位,曾经手底下的那些弟兄,也被他变着法儿地安插在隋州各处的折冲府中,各自居于要职。这在隋州地界的官员富商之间,几乎是公开的秘密。/p
而今杨坚要动徐昂,便是明明白白的要斩断李昺的臂膀。/p
再往深一点,便是要削李昺掌控多年的隋州军权了。/p
而李昺仗着武元帝的纵容和贵妃的助力,雄霸隋州一带多年,自然不愿放手。/p
这是场你死我活的硬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p
是以此时,整个隋城的氛围比来时紧张了数倍,州府衙署一带,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