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竭力不去想旁的事情,见那包扎伤口的细纱已经被血染头,手指微微颤抖。/p
寻到细纱尽头一圈圈解开,上头的血迹一半干涸,一半尚且潮润,指尖触及时,令她心里跳得愈厉害。韩擒虎将遇袭说得简简单单,杨坚说险些丢了性命时,也是云淡风轻,伽罗却还是忍不住猜想,不知道杨坚遇袭负伤时是何等凶险,是如何挺过毒.药侵蚀。/p
细纱解到尽头,却被半干的血沾在伤口,她尝试了片刻,未能褪下来。/p
正想去寻点热水,将那细纱泡软了取下,手却忽然被杨坚握住。/p
他身上早已暖和起来,此时掌心微微烫,将她包裹在掌中,力道沉稳。/p
“已经重伤至此,不必太小心。”他坐在榻上,觑着紧站在身边的伽罗,手上忽然使力微扯,将那黏住的细纱撕开。/p
四目相对,伽罗看得清晰分明,他眼底是痛楚之色,不自觉的皱眉。/p
她像是能感受到伤口撕裂的痛楚,心里狠狠一颤。/p
低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伤口处血肉模糊,周遭是紫色的血迹,连皮肉都变了颜色。她从未见过伤口,此时只觉触目惊心。/p
小心翼翼的碰到伤口旁边的肌肤,察觉杨坚的手臂也微微一颤。/p
伽罗心里,猛然揪成一团。/p
杨坚的肩膀很结实, 指尖触及时, 坚硬有力。/p
伽罗如同碰到火炭, 竭力镇定,向杨坚道:“殿下, 该敷哪个药?”/p
“这个葫芦”杨坚随手取了个葫芦递给她,声音低沉,“每日一壶,需抹在胳膊拔毒。”/p
伽罗接过来, 定了定神,瞧着药箱里还有个小碗, 便将葫芦里的药汁倒进去。那药汁是深紫色,嗅着有股清苦的味道, 也不知是用了哪些药材。/p
她一手端着碗, 一手伸了四指入内蘸着药汁,避开伤口,擦在他手臂上,轻声问道:“殿下, 这条手臂都要抹上吗?是不是该避开伤口?”/p
“嗯。”杨坚觉得这姿势颇难受,索性翻身上榻, 将左臂朝外, 指着床沿道:“坐过来。”/p
他半躺于榻,靠着软枕, 伽罗站着抹药确实吃力,遂寻了几条栉巾铺在他胳膊下, 而后坐在床沿,蘸了药汁,继续往他手臂上抹。/p
夜色渐渐深浓,床榻间烛光昏暗。/p
伽罗抹得认真,听杨坚说这条手臂几乎废了,更不敢心存杂念伤到他,故而小心翼翼,不敢多用半分力气。抹了会儿,葫芦里药汁还剩一半,她的鼻尖渐渐沁出汗珠,却还是一丝不苟,擦得认真。/p
杨坚瞧着她的侧脸,眼底渐渐浮起难言的情绪,蓦然阖眼,扭头向内。/p
柔软的指尖擦过肌肤,那药汁像是被煮沸一般,带着温度。/p
她的力道很轻,像是羽毛扫过,痒痒的触到心间。/p
初到隋州,被避而不见的时候,杨坚心底里是恼怒的,满腔情绪难以泄,所以恶狠狠将她逼在柜角,而后失控强吻。那晚的烦躁犹豫生平少有,他向来不擅跟人说心里话,闹出她咬唇推拒的那一出,心里多少是尴尬的,继而沮丧、不知所措。/p
朝堂之上、东宫之内,他有许多惩处人的手段,有分寸,亦有效用。/p
偏偏对着她,却毫无办法。/p
心里藏着气恼,不止是为重阳那日的震怒、为月余时间的杳无音信和担心失落、为她避而不见的尴尬,更多的却还是对自身。诸般情绪糅杂,加之隋城时处境太过危急,那日她陈情时,他依旧未能平心静气。/p
像是一只凶猛的虎豹,在深山丛林中为所欲为、无所顾忌,到了温柔乡,秉性令它欲横冲直撞,理智却又叫它不敢伤及娇柔花木,满腔急躁,却无所适从。/p
乘车前行时,杨坚还很苦恼犹豫,不知当如何惩治她的狡猾可恶,摊明心事。/p
此刻,那些苦恼仿佛都烟消云散。/p
她将药汁擦完之后,又拿柔软的掌心握住他的胳膊,而后自肩膀至手腕,缓缓揉搓,打算将药汁尽数揉到皮肉之中。柔软温暖的手掌,像是能触到他心里,轻柔的摩挲揉搓,将里头拧起的疙瘩解开抚平,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p
杨坚再度睁开眼,觑向伽罗,“手法不错。”/p
伽罗见他方才阖目,只当他是睡着了,闻言稍诧,旋即微笑道:“从前在陇右时,有一回我扭伤了,外祖母也这般给我抹药膏,抹完了揉一遍,能叫药膏渗到里面,更有效用。”/p
昏暗烛光照得她肌肤朦胧如玉,眸若星辰。/p
杨坚原本不知该如何提起的话,也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你外祖母的话,听进去了?”/p
“嗯。”伽罗点了点头,“外祖母说,不可钻进牛角尖。”/p
还算是能听进去劝言,杨坚还以为,按她的决然打算,恐怕连谭氏的话都听不进去。/p
屋里片刻沉默,伽罗等药汁都渗完了,又拿打湿的巾子过来,将外头痕迹擦干净,免得沾脏了衣裳。而后又按着杨坚的指点,取了去毒的药膏,小心翼翼抹在伤口,过会儿再按杨坚的指点擦拭干净,抹上另一种膏药,再拿细纱层层裹住。/p
因怕触痛伤口,她竭力放轻手脚,这些事做完,额间已然出汗,手臂都觉得酸痛。/p
杨坚觑着她红扑扑的脸,忍不住抬手将汗珠拭去,就势握住她的肩膀。/p
“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