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全然撕裂,甚至比原有伤口扯开了一寸不止,下方三指处有极重的淤青,像是重击所致。
唯一庆幸的是,伤口虽撕裂严重,毕竟没有毒物,不似前次般深紫吓人。
伽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沾走血迹,看到杨坚浑身绷着,眉头紧皱。
她的额头先见了汗,按着杨坚的吩咐擦干净伤口,抹了药膏。杨坚自用右手将左臂揉搓了一通,里头筋骨因铁箭钝击而负伤,又被他强力拉弓,揉搓时疼痛难忍。他对这些伤有些了解,知道药膏效浅,一声不吭地咬牙揉毕时,额头缀满了豆大的汗珠。
伽罗给他擦尽汗珠,又将伤处层层包住,才松了口气。
床榻被血染透,已然没法用了。
杨坚先经鏖战,后又剧痛,此刻眉目间尽是疲累。
因观内客舍不分男女,都只摆放简陋的床榻桌椅,伽罗想了想,便带着杨坚到她屋中,暂睡片刻。待杨坚沉沉睡去时,又赶往山腰,去向那位被韩擒虎夸上天的神医讨教,说杨坚伤口崩裂,当如何调理。
神医刚救下重伤的士兵,听了此事,没好气的道:“既有那等神勇,忍着就好了!”
伽罗微愕,恰逢韩擒虎经过,好声好气地向他道:“殿下也是形势所迫,还请先生担待些。”
神医叹了口气,道:“等殿下传召,我再去瞧吧。那伤就是疼痛,别的不碍事。”
伽罗这才稍稍放心。
大战过后, 直至傍晚时分, 上下事情才算是勉强打理清楚。
除了杨坚之外, 韩擒虎、李昺、房彦谦等人也都负伤,好在没有大碍, 各自休养。杨玄感虽赶路疲累,却因纵马冲突时阻碍甚少,倒没受重伤,奉杨坚之命将战场清了, 带人在山脚安营扎寨。
柘林府的士兵死了近三百人,杨坚下令重金抚恤, 余下的各自负伤,安置在各处观里过夜。都尉韩林身先士卒, 从李昺的第一波攻袭起, 便带了少数兵马守在要紧隘口,几波攻袭过去,负伤颇重。因他对李昺深恨,即便身负重伤, 亦自骑马追袭李昺,却被对方暗箭所伤, 昏迷不醒。
韩伯岳守在他身旁不肯离去, 眼睁睁看着军医剪开满布血迹的衣裳,清理过狰狞伤口后敷药包扎,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肯哭。
直到入夜时伽罗再去探望时, 才揪着伽罗衣襟,小声道:“傅姐姐,爹爹会醒来吧?”
“殿下请了天底下最好的郎中。”伽罗握住他小手,察觉他微微颤抖。
虽说在柘林府盘恒多日,伽罗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韩林真面目。他的故事伽罗听杨坚提过,身手才敢都强悍过人,只因得罪了李昺,被李昺会同南衙联手压着,这些年守着柘林都尉的位子未能提拔半分,平常还被李昺安插的人手架空,日子十分难熬。
这回杨坚在隋州谋事,最先盯上的也是韩林,派李昺协助除了那些碍事之人,重掌兵权,今日铜墙铁壁般死守,骁勇之极。
而当年韩林之所以得罪李昺,似乎还是跟韩伯岳那位逝世的娘亲有关。其中隐情杨坚未提起,伽罗只知道韩伯岳三岁时失了慈母,彼时李昺初至隋州,因那件事,硬生生将原本欲提拔入京的韩林压在柘林,一晃就是四年。
韩伯岳在军营长大,受其父影响,颇有胆气,亦将其父视为天底下最骁勇的英雄。今日两军对垒时他还信心满满,此刻瞧着满身细纱,昏迷不醒的韩林,焉能不怕?
伽罗瞧着心疼,将他领出去,哄着吃了些饭,往韩林那儿又瞧了片刻,直至韩伯岳撑不住,才同冼氏一道,哄着他睡下去。
次日起来匆匆前往韩林的屋舍,那位仍是昏迷。
据莫先生说,韩林凌晨时曾醒来过一次,喝了两口水,意识却不慎清醒。
今晨杨坚已同杨玄感一道来探视过,各自忧心,请莫先生务必将他救活。一场激战后死伤惨重,柘林府伤亡的军士名单昨晚已连夜列了出来,杨坚交于韩擒虎,飞马递回兵部,提早安排抚恤重赏事宜。
待晌午时,军士们重新列队,由杨坚带领,启程返回隋城。
柘林府重伤的将士就近回营休养,只是韩林病重,杨坚单独安排辆厚软舒适的马车,带回隋城,方便照料。
队伍缓缓回到隋城,已是当日傍晚。
李昺率兵出征时,李凤麟忧心忡忡,听得小相岭战胜的消息传来,当即喜不自胜,虽没再折腾阖城官员,却带了两名副手,亲自骑马在城门口迎接。往来的百姓未受半点驱逐,出入如常,见这位父母官亲自迎候,颇为好奇,不自觉的驻足观看,只是毕竟惧怕官府威仪,躲得远远的。
临近腊月,天气已十分寒冷。
李凤麟一介文官,不似武将骁勇耐寒,却只穿了深红官服,姿态端正恭敬。身子在寒风里冻得瑟瑟抖,那张方正的脸上却满是由衷的笑意,见得杨坚率军走近,忙翻身下马,快步过去,同副手跪地道贺道:“李昺谋逆犯上、仗着权势作威作福,罪行罄竹难书。恭贺殿下剿平逆贼,捉获李昺,微臣代隋州万千百姓,谢殿下大恩!”
他的声音高昂,顿挫有力,令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城门口不知何时聚了许多百姓远远围观,听李凤麟说昔日威风得意的李昺被捉,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惊讶欢喜皆有之。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囚车中瑟瑟关押的李昺和元岩,群情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