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帝迟疑了下，示意杨坚坐着，“与南陈缔结盟约，合力牵制北凉，倘若事成，确实于我大有助益。届时北凉南边有虎阳关，西边有南陈夹峙，两处牵扯，互为援救，他便不敢轻动。北凉威胁稍去，锦州又紧邻南陈，这两处受牵制，朝堂中，朕也能轻松许多。”/p
“父皇所言甚是。”杨坚颔。/p
“倘若事情难成，又当如何？”武元帝话锋一转，“北凉手握太上皇，随时可能南侵，若此事泄露，南陈非但不结盟，反与北凉合力侵吞我西北国土，当如何应对？朝政未稳，国库仍旧空虚，兵马钱粮，都未恢复元气，届时朝中必定大乱！”/p
杨坚眉目一沉，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是暗中渴求，在跟冼氏、独孤善商议此事时，他确实未多考虑事败的可能。/p
不过这也无妨。/p
杨坚觑了眼武元帝的神色，道：“不试一试，又怎知结果？父皇恕罪，儿臣在回京之前，已自作主张，安排人前往南陈，打探口风。倘若南陈有意，父皇得了准信，可遣使前往，倘若南陈无意，那人也绝不会将此事泄露给北凉。”/p
武元帝神色微动，“派的是谁？”/p
“独孤善。”/p
“独孤……”武元帝声音猛然顿住，眉目间已添了不悦，“怎会是他！”/p
“父皇息怒，儿臣如此安排，并非鲁莽行事。独孤善虽是独孤信之子，秉性却与其父不同，早年独孤信居右相之位，独孤藏、独孤整皆借机弄权，与徐公望同为一丘之貉，居于高位却尸位素餐，只会贪贿敛财。而独孤善”杨坚顿了一下，竭力缓和语气，“丹州并不富庶，他居于长史之位，爱民如子，想必父皇也从吏部那里听说过。”/p
这是不争的事实，武元帝眉目冷沉，并未答话。/p
杨坚续道：“独孤善被困北凉时行刺鹰佐，据儿臣所知，鹰佐右眼被毁，一臂伤损，已难以如从前般行军作战。独孤善既有此胆气心志，自然不会轻易泄露消息。鹰佐即便探得他跟南陈往来之事，也未必会起疑，毕竟父皇与独孤信的仇，他查得很清楚。”/p
这样一说，武元帝紧紧拧着的眉头才算是舒展了些许。/p
“若此事能成，于我朝而言，也算功劳一件。”武元帝冷声，“独孤信这儿子，倒令人意外。”/p
杨坚颔不语，只等武元帝暗自琢磨。/p
老皇帝虽器重姜瞻，身旁也有许多心腹之人，要紧大事上，却还是喜欢独自琢磨，不跟旁人透露许多时候连杨坚都要瞒着，独自裁决安排。/p
杨坚知道这习惯，端坐在椅中，未再多言。/p
半晌，武元帝才道：“听着可行。他的消息何时递回？”/p
“年后开朝前可以送回。”/p
这样算来，时日也不算太久，武元帝遂道：“此事绝不可声张。”/p
“儿臣明白。”/p
武元帝自御案后起身走出，朝政国事压在心里，瞧着杨坚还是两肩风尘，便道：“见过贵妃和英娥，早些回去，对了”他猛然想起什么，原本阴沉的脸上，露出些许温和之态，“月前你舅舅带着家眷回京，朕已安排妥当。你两位表妹也在宫中，正好见面。”/p
说罢，打消了批折子的念头，叫徐善进来伺候，要遂杨坚一道去段贵妃宫中。/p
段贵妃的仪秋宫中，安谧如常。/p
深冬腊月，宫腔两侧绿意早已凋尽，只剩红墙琉璃瓦映照在日头下，光彩醒目。因年节将近，宫人成队往来，更在宫门各处打扫装点，仪秋宫一带住着段贵妃和乐安公主，自是格外精心。/p
杨坚陪着武元帝过去，猜得乐安公主必在仪秋宫中，也未令内监出声，只悄然走进去。/p
仪秋宫内的布置几乎没变，因段贵妃喜爱养花，廊下专有花架，四季花卉不断。如今正是山茶盛开的时节，因薄云遮日，天气不冷不热，段贵妃特命人将山茶摆出来透气，亲自修建花枝。/p
她的身周围着数位宫人伺候，而在数步开外的西墙底下，有两数腊梅盛开。/p
腊梅旁边，站着乐安公主和一位少女。/p
乐安公主还是如常的宫装打扮，哪怕是这深冬时节，也打扮得颇鲜艳，像是逆着冬日寒冬盛放的山茶，娇俏可爱。/p
那位少女虽面生，眉眼轮廓却让杨坚觉得熟悉。/p
她身量跟乐安公主差不多高，青丝挽髻，苗条纤秀，披着一袭杏红斗篷，正扶着腊梅花枝，由乐安公主拿着小银剪来剪。/p
杨坚扫了一眼，也不知她是哪家贵女入宫，未再留意，只看向许久未见的妹妹。/p
宫人见他和武元帝驾临，齐声问候，乐安公主闻言瞧过来，脸上乍现喜色。/p
“皇兄！”她欢欣招呼，随即拉着那少女的手，齐往这边过来。/p
武元帝脸上总算露了几分笑意，瞧乐安公主手持银剪，便道：“又在祸害那腊梅？”/p
“表姐喜欢腊梅，前儿剪的那一枝插瓶后摆在我那儿，今日特地跟贵妃娘娘来讨，也剪些给表姐插瓶。”乐安公主虽是同武元帝说话，目光却早已黏在杨坚身上了，“皇兄可算回来了，看这样子，这阵子铁定没好生休息。说了要给我带好东西回来，带了吗？”/p
她从前在陇右时柔弱沉默，如今到了京城，被武元帝捧着，性子倒是明朗许多。/p
杨坚唇角动了动，道：“在韩擒虎那里，明日过来挑。”/p
“好！”乐安公主笑意更盛。/p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