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杳恼极反而冷静下来,“妾身不才,虽为庶女,好歹是爹爹独女。论家世,当得起做太子的女伴。论形势,圣上厌恶太子龙阳之癖,而有妾身与太子几年的亲密情谊遮掩,不妨碍太子背后诸多动作,又可取悦龙颜。还望太子勿要屡屡羞辱妾身。”
“林雁杳。并不是没有代替你的人。”原戏笙也不知怎地,平日里个性软弱,对男伴们百依百顺。而碰到强势能干的林雁杳,许是自卑,就总爱拿太子的权威压她一头。
林雁杳垂头,不再言语。原戏笙自以为占了上风,心情颇好地送她出宫。
宫门前,回府的马车已经备好,林雁杳堪堪坐稳,又猛一掀帘,烟嗓沉沉,隐有哭腔。“你既如此厌恶我,当初又何必主动帮我。那时候我无名无宠,能替代我的人,更多了去了!不是么。”
首滴冬雨从一色的阴云中坠落。
马车起行,原戏笙站在原地,不明所以。他什么时候主动帮过她了?
明明是她凑上来献计,要与他共演神仙眷侣,好让父皇对他的龙阳之癖睁只眼闭只眼。正好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便顺势而为了。
摇摇头,想起东宫的一干美男,尤其是其中唤作冯檀的,心痒难耐,快步回东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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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了?”帝王翻看奏折,眼都没抬,似漫不经心地发问。
“有线索了。估摸着狼妃与……”何青祁本想顺口说“前朝遗孤”,一想怕触怒圣颜,改口道,“狼妃带着孩子隐居在姑苏。生活境况可能不好,在当铺典当了不少首饰,微臣请宫里旧人都验视过了,确实是狼妃昔年用过的物件。”
许吉从何青祁手中接过锦囊,呈给帝王。
本朝帝王原氏,草草打开锦囊看了看,尽是些玛瑙耳坠、金玉发簪等。有些他认得,有些并没有印象。其中,不见她爱不释手的月牙半开红镯。
也是,境况再差,她那样的妙人,不至于舍了那等心爱之物。
“何青祁,你说,会不会是狼妃故意露出踪迹,要朕去寻她?”
“啊?”这问题问得古怪,何青祁不敢妄加揣度,实事求是道,“微臣不知。”
“她要朕寻她,是盼着朕杀她,还是盼着朕帮她?牙夕……”本朝帝王自言自语起来。
许吉见势不对,忙朝何青祁使眼色。何青祁是个愣头青,回以眼神,公公,您什么意思小人不懂啊。气得许吉横眉冷对。
许久,才听帝王问道,“是谁去典当的?是差的下人吗?还是……还是她自己……”但愿别窘迫得事事亲历亲为。
这问题更没了道理。狼妃的妖艳之姿让人过目不忘,又被通缉,虽说十多年过去,年月已久,到底应该低调行事,怎会自己去而且还露出真容呢。
何青祁把这归咎为本朝帝王劳累失虑了。坦然道:“当铺掌柜说是个戴幕篱的白衣人,身形娇小,大概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微臣有罪,还未寻到她的下落。”
帝王动了动握着奏折的手,继续翻看内容,“无妨。牙夕有心,差个十五岁孩子做中间人去代为典当,你也难找。”
帝王二次直呼狼妃闺名,何青祁的心抖了又抖,那这后续找是不找,皇上您给个准信啊。急切的目光投向许吉求助。许吉假作没看见,横眉冷对。两人目光交错间,却听帝王一声“等等!”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有何特征?”
何青祁办事踏实,细节问得清清楚楚,自信答道:“掌柜的说,人虽戴着幕篱看不清容貌,但出手递物件时,她露出腕上一截半开红镯,月牙状,成色极好。掌柜的一眼看上了,那孩子却坚决不肯给。”
“啪嗒”,是帝王原氏失了手,奏折直直掉在桌上。
先前横眉冷对的许吉再次热切地朝何青祁使眼色,何青祁不解其意,仍老老实实地禀告。
“掌柜的贪财,威胁若她不给红镯,其他的物件他一并不收。女孩子气苦,亏得有个认识的男孩过去伸张正义。闹起来众人围观,女孩哭诉红镯乃娘亲遗物,宁死不予人。掌柜的见不好收场,才罢了巧取豪夺之心。”
许吉一咳,打断了何青祁的滔滔不绝。何青祁见他脸都黑了,这回可算是大大地懂了,忙住了嘴。
窗外冬雨下得不大。冬风凛冽,打得窗棱纸“咕嗒咕嗒”直响,预告着不日冬雪就要到来。
“还有呢。”帝王不悲不喜。
还有?何青祁心如捣鼓,硬着头皮回答,“还有,临走时听得女孩向男孩道谢,依稀说的‘锦崖,谢谢。’不过,天下之大,多少个锦崖都已经混入人海了。”
“兹事体大,不留活口。那个掌柜的,寻个借口将他抄家灭族。”
“皇上,那前朝遗孤,还……还要继续寻吗?”
原氏保持着呆坐的姿势,嘴唇翕合,“前朝太子,继续找。退下吧。”
许吉连轰带赶,领着何青祁出了步寿宫。许吉脸色极不好看,明知何青祁有所困惑,偏偏不答,回身便去看本朝皇帝的情状。
傍晚,最后的天光照进来,帝王身子一半在暗里,一半在明里。
许吉端详了一会,叹气而跪。
“许吉,你说,牙夕死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穷困潦倒?是不是还在暗无天日中躲避追捕?”帝王觑了眼许吉,不待他回应,捋着眉毛说,“大概更凄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