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言之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他很少有感到后悔的时候。
十几岁孤注一掷的和家里断绝联系进入部队时他没有后悔,二十三岁在生死线上徘徊,九死一生时他没有后悔,但是当看到苏云卿眼眶微红和陡然而变的脸色时,他确确实实是后悔了。
所以在看到苏云卿转身要离开时,他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拉住她,却忘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贸然起身的下场显而易见。
曾经在部队夺得过最强单兵的男人此刻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连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做不到,更加不要说留住想要留的人了。
可在下一秒,苏云卿立刻就转身折返,也顾不得自己刚刚还在跟顾言之生气,担心的想要把人扶起来。
“顾公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有没有哪里痛?我去找大夫过来。”
顾言之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说‘你别生气’?
憋了半天,最后才在苏云卿惊讶的目光中说了三个字:“我帮你。”
苏云卿确实是惊讶的。她不知道短短时间内是什么让顾言之松口。
她淡淡道:“不必,公子无需勉强自己。”
顾言之加重手中的力气,感觉她纤细的手腕和自己的掌心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
他看着苏云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又把话重复了一次。
“我帮你。”
苏云卿定定和他无声对视好久,片刻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先让云卿扶公子起来再说罢。”
顾言之再怎么瘦也是实打实的成年男子体重,幸好他这段时间也算是复建有成,虽然站不起来,但是至少手能用点力了。即便如此,等苏云卿把人扶到轮椅上时也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为了方便动作,顾言之的手是横过苏云卿身体搭在她肩膀上的,看起来就像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样。苏云卿一开始没想那么多,等人坐到轮椅上了,手指还无意的从她后脖子的皮肤上擦过时才反应过来。
她强忍着脸上的羞意,俯身将地上的毛毯捡起,将它仔细的盖回顾言之腿上之后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公子还需要什么?云卿替公子取来。”
见顾言之摇头,苏云卿便想起身。
“如此,那云卿就先告退了。”
顾言之却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说过,我叫顾言之。”
苏云卿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云卿觉得不妥。”
顾言之毫不放松的盯着她,“我的名字让你这么为难?”
苏云卿还是摇头。
“云卿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才合适。直呼姓名,不敬。以名字称呼,不敢。”
顾言之背靠在轮椅上,微微闭眼轻吁一口气。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
苏云卿保持着半蹲在地上,手腕被顾言之紧紧拉住的姿势,眉眼低垂,神色平淡。
这看似恭敬有礼的姿态,却把她跟顾言之的距离拉的无限远。
“云卿不敢。”她低声说道:“也不愿。”
从顾言之跟她说要离婚开始,在苏云卿心里,就已经在自己和顾言之之间画出了一道线。
这道线就像是一道鸿沟,时时刻刻的警告她,不可以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的期望和依赖。
因为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她自己。
既然迟早要失去,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任何幻想。
不要靠近也不要接受,离开时才不会有牵挂。
顾言之没说话,片刻之后他才轻声道:“你怕我?”
“不,你怕的不是我。你怕的是这个世界。”
苏云卿轻轻一颤。
“云卿没有。”
“你有。”顾言之淡淡的话语却像惊雷一般响在苏云卿耳边。
“你不但怕跟我产生联系,你更怕的是跟这个世界产生联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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