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宴开始。
郝通天未与众人寒暄,坐下来。
天筑院内仙雾缭绕,栾玉晶石做桌,八仙霓虹石做墩。
桌上不止龙肝凤髓,熊掌猩唇,玉液琼浆,香醪佳酿,还有郝家的招牌豆芽菜。
另有色泽金黄,小巧玲珑,外皮酥松,馅香甜可口的枣泥酥;晶莹剔透,甜腻爽滑的七彩羊羹;健脾利湿,安心宁神的茯苓夹饼;色泽乳白,细丝万缕、层次清晰、入口即松、回味甘甜的龙须酥。
真可谓珍馐百味样样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但这一切言天没兴趣。他只觉血腥气上涌,冲的后背和胸口难受,不想闻见食物的味道。侧过脸,见白远以手,将一块龙须酥塞进嘴。刚想笑,便见叔父脸一沉,悄声道:“小远,要有规矩,共主还没端杯,我们不能吃。”
他语毕,白远立刻住嘴,懂事的点点头,不再乱动,端正的坐好。
言天看到他嘴里的龙须酥还没咽下去,含在嘴里,鼓着腮帮子。
叶离这时递上杯茶。示意白远喝一口,送送龙须酥。
郝眉君微笑着看过来,娴雅端庄。
言天想:她大概也喜欢他俩。
随后目光转向升仙台上的郝通天。
看仙雾盈盈绕绕,令他如腾云驾雾。
郝通天举杯,众人亦跟随。但直至今日,玉之烟也未下凡,恭贺夫君升仙。
郝家人像也习惯了。不论郝通天,郝飞雄,还是郝眉君,郝通海……
今日,郝通天衣着简单,只着绣有仙符的金边道袍。头绾紫晶玉冠钗、脚踩白玉晶石御仙靴,左手戴冰晶龙玉扳指,右手带碧海波涛戒。他俯视台下人族两大族六门七十二散修,目光如炬,少了前日的温和。
众人等他干杯。
但他举着杯,目向下看,若有所思,良久感慨起来道:“江山千秋起,天地万物生。夜来拂晓梦,明月春秋情。风华烟雨路,天涯心连心——各位拜托了!”
他语毕,一饮而尽。
众人随即跟上。
言天很惊讶,这诗本意应为:诗人经无数岁月波折,却无法忘怀一个女人。
但如今却成了郝通天向天下修仙之人,表达自己情义的诗词。
人群中这时爆发出掌声,四大善人之首郑义,首当其冲起身道:“共主说的好,天地道德经有云:兄弟如手足,情义堪比天。这明月千秋情,天涯心连心用的好。”
他说罢,自己干了一杯,以示敬意。
言天看着郝通天,发现他先怔了一下,然后才道:“郑大哥懂我!”
这时众人举杯,齐声道:“风华烟雨路,天涯心连心……”
郝通天又道:“我已不是共主。”
众人又举杯向郝飞雄,齐声道:“共主千秋!夫人千秋!”
姐姐和郝飞雄起立,举杯还礼。他二人微笑得体,恩爱有加,不失郝家气度。
言天想起姐姐大婚时,玉之烟与郝通天。
再看他二人一坐下,微笑便瞬间消失,恩爱也荡然无存。
言天想起姐姐昨日的泪水,再看郝飞雄目光迷茫。想起他刚刚对白远说的那番话,猛然意识到,也许他被郝通天的这首诗打动了。
难道他也有一个发过誓的女孩么?所以听白远和啾啾的故事,会触景生情?
此时他与姐姐频频起立与众人还礼喝酒。
言天料定他心中有别人。
这时郝通天走下仙台。面色红润,脸带微笑,旁边的赤天诚哈腰拿着一个酒壶。
言天很惊讶。因为郝通天一直架子很大,从不离开自己的位置半步。
如今他竟起身挪位,挨个敬酒。
言天看着他与叔父与姨娘碰杯道:“亲家公辛苦了。”
叔父赶忙回:“恭喜共主了。”
“哎……升仙哪如人间好……七情难忘啊……”郝通天说的很谦虚,他这时又转向姨娘道:“甘氏也辛苦了,做姨娘不容易……怎么样饭菜可还合口?”
“谢谢共主,这饭菜却是极品,少之又少……”
他们语毕干杯。
赤天诚上前再斟满。
郝通天又转向言天与弟弟道:“来,晚辈一起吧。”
言天言冰二人立刻起身干杯。
接着郝通天用力拍拍言冰的肩膀,认真点点头,一字一顿道:“你二人一表人才。将来定能成器。”
他语毕离开,又去了下一桌。
言天发现姨娘看着郝通天的背影发愣。
这时郝通海前来敬酒,与五叔言林寒暄半晌。
五叔喝红了脸,夹了口豆芽,醉醺醺道:“哎,你们郝家人这么爱吃豆芽么?”
郝通海微笑道:“菜不分贵贱,纪念的是一份情义。”
他说着,言天见姨娘吃了口豆芽菜。感觉她还没下咽,便突然哭出声来。
叔父皱眉问道:“玲儿,你这是?”
姨娘意识到如此有失体面,便急忙拭泪,谁知那泪水如决堤一般,不断流出。
她完全无法控制,只好抽泣着解释:“你看凝儿,如今已有郝家主母之样,我这做姨娘的总算也是放了心,一来没有低嫁了孩子,二来总算没让言家长女失了身份,三来,也慰霓裳姐姐的养育之心。”
那一刻,言天突然想起昨日姐姐那般。
再看叔父捋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无比吊诡。可以肯定姨娘不爱叔父,叔父亦不爱姨娘;就如郝通天不爱玉之烟,玉之烟也不爱郝通天。
他们是根本不相爱的陌生人